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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ow》
園遊會可以讓成年巫師進入校園，這對普里莫來說是非常值得慶幸的事，因為這代表他可以直接邀請父親進來校園。
他說不定還能帶父親看看雷文克勞交誼廳的模樣，然後帶著父親進去寢室看看他的爵士鼓都放在哪裡。
不過以上這些事項的成立都是建立在穆雷有來的情況下。
畢竟在寫信邀請之後，穆雷給的回應是模稜兩可的不知道有沒有空。如果當天會到的話，才會再用Elvis通知。
於是直到園遊會的前一天，普里莫都在等著父親的那隻迷你貓頭鷹來找他，然後在晚上看到跟Pumpkin一起在外頭飛的Elvis時開心得睡不著覺，就像準備要去戶外教學的小學生一樣——當然他不會承認，即使隔一天穆雷調侃他是不是沒睡好。
「爸——」即便已經不是第一次讓穆雷來到學校了，普里莫在跑向穆雷時仍舊青澀的像是當年那個一年級生。穆雷朝自己生氣蓬勃的兒子揮了揮手，偷偷的在心裡想著大概這小子跑到他面前就會恢復成原先的彆扭樣。
果然在普里莫跑到他前面時，立刻收斂起那些他自認為亂七八糟的笑容，雙手環胸的撇頭，「有想先逛哪裡嗎？」
哪有邀請人的態度是這樣——但老實說穆雷沒有太介意，反正他早就習慣了。
他伸出手揉了揉那頭今天依舊被整理的乾乾淨淨的金髮，並無視那個好像要跳起來咬他的神情後，隨便指了一個攤位，「先從那邊開始？」反正人很多，不管從哪先開始都無所謂。
最後應該都會被人潮推著走吧，那就能逛多少逛多少囉。
人是真的還挺多。
穆雷在被推擠時這麼想，而他好幾次差點要被人潮推的看不到普里莫後，終於提出一個從今天開始就蠢蠢欲動的要求。大概是聖誕節一起出門那次讓他有種普里莫還是會答應他這麼做的錯覺。
「嘿，」他拍上那個走在前頭的身影，並低下頭看著那雙帶著困惑的藍色眼睛，「要不要牽手？」話剛一說完便得到一個混雜著尖叫的抽氣以及驚恐的眼神，而穆雷就只是淡淡的竊笑了幾聲之後伸出他自己的手。
好吧，其實並不是錯覺，普里莫還真的會答應——他在一邊用老爸聽不懂的瑞典文碎碎念時一邊將手放上去。混帳老爸好幼稚。
但他同時又想著，其實只要穆雷開口說，不管什麼他都會答應的，即使是親親跟抱抱。
小太陽不再是普通的小太陽，彆扭的小太陽幾乎是用盡全力在迴避認識的同學，畢竟跟父親牽手的畫面還是不好意思讓人看到，然而不小心撞見時他還是秉持著不鬆手但是又要推卸責任的原則跟所有人說明。
最好讓那位刻意控制自己的腳步的中年大叔感到羞恥——但結果就是穆雷每次都大聲承認他就是離不開自己的兒子，結果招來一頓不善良的踩腳。
他們一起買了很多食物、很多看起來很有趣的小東西，一起坐在校園裡的某個小角落一起吃小點心。
穆雷會帶著普里莫去一些他的私房景點，然後被普里莫一句他早就全都去過了打槍，但小太陽還是讓他爸盡情的帶著自己亂闖——
他有的時候會想，為什麼父親幾乎不談以前在學校時期的事情，也不談跟媽媽相遇前的事情，有的時候他會覺得父親也曾在霍格華茲生活過的這個過往很像一個只存在在故事書裡、沒有真實感的一件事情。
而直到此時他才有點實感。
啊、父親也是個對霍格華茲很熟悉的人啊，這個人跟自己念的是同一所學校啊。
即使父親平常不會提。
普里莫不是第一次有衝動想開口問了，為什麼都不跟他說以前的事，為什麼要把這些東西都藏起來，是因為擔心他無法接受嗎？是擔心他還長的不夠大，沒辦法接受事實嗎？
他也不是第一次想直接揪著穆雷的領子說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了，然而父親每次過於溫柔的神情總是讓他打退堂鼓——如果父親沒打算講，那他就繼續等吧。
反正不管怎樣，穆雷就是他的爸爸，一輩子都不會改變，而且他可以很自豪地說著，穆雷就是全世界最棒的父親。
——但還要等多久。
還要等多久？
他已經長大了啊。
FIN.
《Coward》
基本上要說出全部，就等於要面對內心所有醜陋的情感，但穆雷自認為他現在根本辦不到，他只是個普通的膽小鬼。
他辦不到，未來辦不辦的到不知道，但現在絕對辦不到。
所以當他重新牽上普里莫的手，並在人來人往之間看到那個隔了將近十五年不見的高大人影時，幾乎停滯了呼吸。
「普里莫。」
「嗯？」穆雷收緊了一下握著普里莫的那隻手，轉過頭僵硬的笑了一下之後，緩緩地放開對兒子的手勁。普里莫困惑的皺起眉頭，偏著頭用一種『現在是要幹嘛』的凶惡眼神瞪著自己的父親。
然後他在看到穆雷不對勁的笑容時，當機立斷的把手牽回去，「你要做什麼？」雖然這樣的場景看上去很像恐怖情人的控制行為，但他跟他爸既不是情人、他自己也不恐怖。他就只是在這個當下覺得父親的神情很奇怪。
像是被什麼東西噎住，有點焦躁又有點恐懼，好像在懼怕什麼莫須有的東西——但這裡是霍格華茲啊，什麼都不會發生的。
「爸？」普里莫又叫了一聲才成功喚回穆雷的注意力。
那雙被墨鏡微微遮掩住的湖水藍閃爍了那麼一瞬間，「我……」他沒能回答出任何像樣的答案。
穆雷看著比起自己的眼睛還要清澈更多的藍，有些無地自容的把頭轉開。他剛剛是想做什麼？把普里莫丟下，去追那個人嗎？追到了又能做什麼？
……的確能夠做什麼。
於是穆雷強硬的抽開手，咬著牙把還想更靠近自己的普里莫推開之後，在轉過身時丟下一句根本算不上解釋的話，「對不起……我等一下回來找你！」天知道那個人現在這個時間點回來想幹什麼。
回來看普里莫嗎？還是來找他？找艾德文娜？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也就因為不知道，所以他才想要直接去找對方對峙——至少在對方碰到任何人之前要抓到他。但他似乎忘記了，哈維從以前到現在實戰總是不輸給任何人，除了維吉爾。
※
「請問您有看到一個灰色頭髮的中年男子嗎？」普里莫本來是想追上老爸的，然而那個現影術來的又快又急，導致當他想要抓住父親的衣角時，立刻被一陣勁風吹散。就連一點殘影都沒有留給他。
唉……這樣是要怎麼找人啊。
普里莫看了一眼剛才穆雷離開的方向，灰心的抓了抓頭之後，也跟著走進人群裡，接著開始他的找人計畫。
這可是難得可以跟父親一起在校園裡四處走動的機會，怎麼可以這樣無謂的浪費時間。對他來說是這樣沒錯啦，但看父親的表情似乎不這麼覺得。到底是看到什麼東西，或是什麼人——
「喂。」誰？
近在耳邊的招呼直接炸開，讓普里莫差點跳起來把手上拿著的麵包摔到地上。他摀著耳朵，立刻轉過身看向發聲來源，然後視線就被一整團的陰影給罩住。他必須仰著頭才能跟對方對上眼。
捲捲的褐色頭髮、用黑色圓頂帽的影子遮掩住大部分面容的嚴肅表情，穿著一件煙味很重的黑色大衣。要不是因為對方的身形過於高大，不然普里莫可能會在轉頭聞到熟悉的煙味時直接開始抱怨穆雷剛剛都去哪裡。
他把咬到一半的麵包好好地收進袋子裡，眨了眨觀察對方的眼睛之後，簡單的點了個頭，「您好，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普里莫可以打包票他絕對沒有看過這個男人。
如果有見過面的話他一定有印象，而且不只有印象，還是肯定會記住的那種。
「你講話是英國腔呢。」陌生男子笑起來的感覺給人不太舒服，這種自來熟的評斷自己說話腔調的舉動也不太舒服，但向來習慣對初次見面的人釋出善意的普里莫很輕鬆地就壓下困惑以及敵意，回以一個小太陽般的微笑。
「找我有什麼事嗎？」不要接話、不要接話、這樣就不會被牽著鼻子走。
陌生男子肆無忌憚的低笑，好像普里莫現在做的任何舉動都單純的令人發笑。不舒服、毛骨悚然。普里莫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拔出魔杖對著這個陌生人。
「我問你，」他睨著普里莫，雙手插進口袋裡的動作優雅的跟他本人的氣質相差甚遠，「你是史瓦茲嗎？」但這個動作卻讓普里莫想到他的父親。穆雷也常常這麼把手放進口袋。同時也很優雅。
優雅、然後面前這個男子問了他什麼？
這下子算是終於無法忍耐了，普里莫把麵包袋胡亂地往自己身上塞之後，立刻抽出魔杖抵著對方的胸口，「你是誰？」下意識地認為眼前的男人是來自父親過去的惡魔，普里莫死命地盯著眼前的男人看，好像不看出一個洞絕不善罷干休。
可能跟父親從來不說出過往事情有關。如果抓著這個男人問呢？
他已經決定等父親親自說出口了，他不能——
「哦唷——鳳凰芯，材質倒是跟那個人不一樣。」陌生男子瞇起眼，伸出手毫無防備的直接握上那抵在自己心口處的魔杖，接著往下滑，直到掌心牢牢的捏住普里莫的手後才往前壓過去，「有膽量，但太愚蠢——是教育出了問題嗎？」
普里莫因為那突然近在眼前的吐息而緊張的繃緊全身。這個人怎麼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說著自己聽不懂的話？好可怕、好可怕、如果這就是一直綑綁著父親的夢魘——那麼再怎麼可怕都要衝上去啊！
「廢話少說！你到底想幹嘛！放開我的手！」罕見的在見面不過五分鐘之內就對陌生人咆哮的普里莫齜牙咧嘴的用額頭狠狠撞上對方，反正高度剛好，他這麼做也只是順便。
看著周圍的人快要因為他們的騷動而聚集過來了，陌生男子將抓著普里莫的手捏得更緊。
「換個地方說話吧。」
心想著原來眼前的男子還是有點常識的普里莫，下一秒就被拉進這個男人的現影術當中。
好在他早就習慣被壓進水管裡的感覺了，既不會覺得想吐也不會覺得不舒服。
男子在到達一個沒有人煙的走廊時，發自內心的稱讚，「還不錯，臉色沒有很難看。」當然那個笑容看了還是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普里莫維持著拿著魔杖比著對方的姿勢，絲毫不領情的將尖端又伸出去了一些，戒備的繼續凝視著這個高大的人，「你到底要幹嘛？問我是不是史瓦茲、又說什麼教育跟鳳凰……你是變態嗎！」
「我不是。」男子莞爾的掩著嘴。眼前這個會罵他變態的小男孩真是太有趣了，他本來只打算看個一眼，確認這傢伙是維吉爾的親生兒子，看個一眼就回去的，誰知道他說出來的話這麼好玩。
乾脆就把事情弄得更混亂，讓穆雷自己好好地收拾吧。陪著自己在彩虹下看著未來看得也夠久了，該來個人把他拖出去了。
男子——哈維伸出手，捏住普里莫的下巴，抬起來左右轉了轉，彷彿在端詳著商品般的欣賞了遍後，才淡淡地開口，「所以你默認你是史瓦茲了？」
「是又怎樣？」普里莫張開嘴巴咬了空氣幾下，因為沒有感受到對方明顯的惡意，所以對於那個抬他下巴的舉動，他就只是用魔杖端也頂著對方的喉嚨，示意只要敢對他動什麼手腳他就立刻下咒。
而哈維垂著眼又看了這小子幾眼後，才放開對他的箝制，「沒有怎麼樣啊，只是你很有趣，感覺跟穆雷完全不一樣，也跟維吉爾完全不一樣呢。」會在自己問『你是史瓦茲』的時候立刻掏出魔杖對準自己，說實在話並不能算是『沒有怎樣』。
看啊，穆雷，你自以為藏的很好，但你的兒子早就對這些危險有感覺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愚蠢啊。
擅自把兒子留在原地這點也是。
普里莫在聽到他父親的名字時緊張的嚥了口口水，然後在聽到第二個名字時，用幾乎要咬斷牙齒的力量將話語自齒縫間擠出來。
「你是誰？！」維吉爾是他的親生父親，這他早就知道了，但是並不會有『陌生人』知道，「你、你為什麼說得出維吉爾這個名字？！」其實只要想一下就明白了。
很簡單就能猜出來這人是誰了，但普里莫還是想掙扎一下，畢竟他不知道這人等一下會做出什麼舉動，即使他不太確定具體來說對方是穆雷的誰。但知道是來自奧地利的就足夠了。
哈維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揚起下巴朝走廊盡頭比了比，「你問他啊。」
你問他啊，那個現在站在走廊、幾乎說不出話，只能朝這裡跑過來的、你的父親啊。
「……！」普里莫轉過頭，看著穆雷帶著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過的憤怒神情一路跑過來，然後就這麼越過自己，直接跑上前狠狠的扯著哈維的領子。
「你剛剛跟他說了什麼？」本來想著再次見面會是很和平的場景，但對於現在這個場面，穆雷有的大概只剩下亂成一團的煩躁以及想用除憶咒的衝動，「你剛剛跟他說了什麼？！」
頭一次看到父親如此歇斯底里的普里莫緩緩地收起魔杖，往旁邊靠過去的同時卻沒打算離開。
而穆雷就繼續生氣的揪著哈維的衣領，直到對方的笑聲被自己掐成斷斷續續的氣音。
「——你說呢？」哈維沒有打算反抗，睨著穆雷的眼神全被嘲諷塞滿，然後他就被穆雷用力地往前推，推到差點跌到地面上，「哈哈……你說呢？你現在不應該問我吧？」
「去問你的兒子啊，問為什麼他會知道維吉爾這比較實際吧？」哈維慢條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衣襟，輕呼一口氣後，再度優雅地將手放回口袋，來回觀察著現在氣氛劍拔弩張的父子倆。
穆雷驚恐的回頭，與其說是瞪，倒不如說是盯的看著普里莫，「……你早就知道了？」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心情的穆雷痛苦的掩著臉面，「你知道了？」
「……嗯。」普里莫不知道穆雷這時候的表現代表什麼意思。然後他就眼睜睜看著穆雷緩緩朝自己走過來，用力地把自己擁進懷裡之後，自己再硬生生把父親推開。
「不要跟我道歉！」普里莫惡狠狠的瞪著穆雷，現在才來說有什麼意義？有任何意義嗎？這個時間點？
「不要說什麼你對我很愧疚！——不要對我施除憶咒！」他拍掉正準備對著自己的山楂木魔杖，這次換他歇斯底里了。什麼意思啊？不想知道自己知道到哪個地步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所以就打算讓他忘掉一切嗎？
普里莫扯著喉嚨對著自己的父親大吼，誰管後面那個人是誰，反正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多，那麼自己不管不顧的喊了一大堆東西也沒差了吧。
他早就忍得夠久了，很久了，他已經長大了，至少是接受事實也不會無理取鬧的年紀了。即使實際上他知道的時候比現在還要小上許多。穆雷究竟想要隱瞞多久，想要自己憋著多久？
一輩子嗎？怎麼可能。
穆雷手足無措的看了一眼被摔在地上的魔杖，覺得這個情景似乎似曾相識。他抬起眼，看著面前這個幾乎要用他畢生的力量剖開他心臟的少年聲嘶力竭地大叫。
「膽小鬼！你以為我等多久了啊！」普里莫生氣的翻出自己的麵包往對方身上砸，沒什麼殺傷力，但至少讓在場兩位成年人刮目相看了，「我早就知道我不是親生的了！你要隱瞞多久！懦弱！膽小鬼！廢柴！」
「我才沒有那麼脆弱啊！你以為我是誰啊！」
「普里莫……」穆雷想要上前觸碰普里莫，卻被對方一把拍開自己的手。
「我！」憤怒的少年握緊了雙拳，揍了一下父親的胸膛後，豎起食指比向父親的鼻子，「在你願意全部講出來之前，我絕對不會理你！絕對！就算你來接我回家也一樣！」
「！」
「走開！」普里莫甩開那個抓住自己手臂的觸感，在用他最拿手的踹腳之後氣呼呼的直接離開走廊，連一點點辯解都不願意給穆雷。結果穆雷就只能在吃痛的撿起魔杖時，看著那個金色與藍色交雜的背影，膽小的不敢追上去。
搞砸了。
他回頭看向剛才哈維站著看他們父子倆吵架的位置，發現引起風波的男人弄了這麼一齣之後，就不顧後果的消失了。
「……唉。」普里莫說不要理他。
不要理他，等他願意說出全部的時候才肯跟自己說話。還說他等很久了，他早就都知道了——這就代表他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出口嗎？
不知道。
全部都不明白啊。
感覺所有事在一瞬間又全都回到原點了，就跟當初一樣。
他不知道哈維過來是想做什麼，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處在什麼狀態，不知道普里莫是以什麼心態看待這一切。好像跟當年一樣，不是嗎？
只不過被蒙在鼓裡的人從他自己換成普里莫。
而他就只是一直在重蹈覆轍而已。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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