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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rise》
 
普里莫在他短短的十五年人生當中看過無數次的日出。
但唯獨這一次他將永遠銘刻於心。
 
在他八歲時,他已經學會使用一些簡便的魔法,例如讓物品順利飛起來來到自己手中的溫咖癲啦唯啊薩——倒不如說他用的最順手的就是這個魔咒了,畢竟不用起身就能拿到東西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迷人,即使他有可能因為怠惰而成為沙發馬鈴薯。
普里莫的魔法天賦不算差,至少在可控制範圍內他還沒失控過,而且就算鄰近失控邊緣他也有自知之明的把即將噴出去的神奇魔法給收回來,但他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如此慌張。
就連第一次發現自己能夠使用魔法都沒讓他害怕成這樣。
 
他還記得某一次站在廚房裡失手將玻璃杯摔到地面上且下意識跳開時,地板並沒有傳來預料之中的玻璃碎裂聲,他也沒有感覺到碎玻璃濺到腳上導致皮膚被刺痛爬滿的感受。
從指縫偷偷查看情形的同時因為思考而顯得稍微認真了點的湖水藍眨了幾下,然後在看到漂浮在空中的杯子時立刻大叫著衝去找他的父親求救,而玻璃杯在他跑開的那一瞬間終於如他預期般砸出刺耳的回音。
在父親耐心的安撫與解釋之下,小男孩用他旺盛的好奇心迎接了未知的魔法世界,而剛開始的恐懼也全部轉變為驚喜和源源不絕的躍躍欲試。
 
當初那名小男孩現在正站在教室的正中央,兩手擺在空中不知道該比向哪裡才合適。
普里莫瞪大雙眼看著那些用看怪物的眼神直盯著自己的同學們,案發當時也在場的老師早已經跑出教室門,不知道到底是去連絡穆雷還是去聯絡警察,反正不管是哪一種,對現在的普里莫來說都不會好到哪去。
剛才發生的事情仍舊讓他心有餘悸,他更不清楚為什麼自己的魔法竟然會在這種瘋狂的場合失去掌控。
 
老師照常要發下前幾天小考的考卷,而有一名同學在經過普里莫時正好踩到他放在地上惡作劇的香蕉皮,然後普里莫試圖在同學的屁股摔到地上拉住對方的手臂時,他的魔法不知道從哪裡漏了出來。
過於強大的拉力讓對方整個人漂浮在空中,周圍同學在普里莫反應過來之前就全數躲到教室的牆角害怕的瞪著自己,眼神當中的恐懼寫滿了『不要過來』的宣告。
他感覺自己像是在那一瞬間被判了死刑,不僅僅只是因為將要被父親責罵的害怕,更多的是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從何而來的難受,就如同將一大塊的石板壓在他的胸口,讓人喘不過氣。
 
普里莫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呈現什麼樣的狀態,但當下一次教室的門被猛烈拉開,伴隨著老師與同學們的昏昏欲睡時,他才稍微回過神。
穆雷手上拿著那隻有著綠色粗藤纏繞的魔杖正扶著教室門板大口喘氣,而父親身邊站著一位陌生人,似乎就是對老師與同學下咒的專業魔法部員工。好像叫做除憶師來著。
普里莫本來想要開口說句對不起,但他發現張開口就只有幾近氣音的嘶啞嗚咽。等到父親吞下最後一口劇烈呼吸、衝過來蹲下並緊緊抱住還在發顫的身軀時,普里莫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害怕到流出眼淚。
 
他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但父親顯然沒有將這件事情當作是多嚴重的錯誤,因為回應那個慌張兒子的只有一下又一下的拍背以及聽上去特別醇厚的沒關係。小小的手掌靠在寬厚背上的溫暖感受讓他肆無忌憚的像是一隻章魚黏在父親身上。
穆雷壓根沒有要將小章魚拔下來的意思,直接將現場交給除憶師處理後便將身心靈各方面都疲憊不堪的兒子帶回家——但事情還沒完。
 
普里莫已經習慣了穆雷時不時將他塞到車上一路開到海邊的突然舉動了,但在這個時間點還這麼做,感覺就沒什麼閒情逸致,反而讓男孩的緊張感直線竄升。坐到副駕駛座上時,普里莫覺得自己的胃酸似乎正以超乎想像的速度侵蝕自己的胃壁。
然後當他害怕地抓緊安全帶、蜷縮起身子小聲的問了一句他們要去做什麼,並得到看日出的回應時,他又更害怕了。
因為天還沒亮,籠罩在父親臉上的陰影看起來特別嚇人,但他現在根本不能逃跑,應該說他也沒資格逃跑。雖然父親從來沒有嚴厲的懲罰過他,但他還是怕到不行。
像是害怕爸爸以後真的會覺得自己是個壞小孩而不再理自己,或者是爸爸該不會要把他丟到海裡,諸如此類的幻想讓普里莫怕到只能用臉頰靠上車窗玻璃的冰冷緩解內心的恐懼。
 
但他最後發現,父親真的就只是帶他來看日出而已。
英國的日出他們一起看過好幾次了,總是缺少陽光的英國只有在日出時才有迎接風光明媚的清朗感——穆雷在牽著普里莫的手走向海岸線時這麼說。難得父親沒有在外出時隨口叼一根菸,這導致普里莫跟慕雷的距離比往常還要近。
 
『知道我為什麼會帶你來看日出嗎?』穆雷在走到差不多可以被漲上來的海潮淹到腳踝的地方時,低下頭捲起褲管,再捏著普里莫的手腕蹲下身,以仰望的方式看著自己的兒子。
普里莫乾脆的搖搖頭。
身為父親的穆雷難得不是以輕佻的方式帶起他的笑容,反而讓他的嘴角上揚柔和的不像是平常的隨興,『你不覺得日出有準備啟程的感覺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大概就是這樣,我相信我們全天下最聰明的普里莫懂我的意思。』
普里莫被他父親的最後一句逗笑,而父親的笑意也稍稍恢復成跟原先相同的隨心所欲,但這樣的情緒意外的被他立刻收的一乾二淨。
 
『你今天……應該說昨天不小心做的那些事當然會被罵,但我現在該告訴你的不應該是你哪裡做錯了,畢竟你都嚇哭了對吧?』
穆雷無視那個因為被點出事實而脹紅的臉龐,聳了聳肩將他的話題延續下去,『普里莫,你以後遇到的挫折、困難什麼的肯定都會比幾個小時前那個破事還要大上許多。我只是想跟你說,在未來啟程後,不管遭遇多麼糟糕的事情,都要記得有個陪你看日出的人在這裡。』
『然後記得那個陪你看日出的人永遠不會把你丟掉,好不好?』
 
普里莫沒有在被拋出疑問時立刻回答。
他大概沒想到父親會以如此詩情畫意的方式讓自己感到安心,畢竟他那個隨便的父親行事作風總是豪放到不行,現在這個逐漸被彩霞暈開來的浪漫場景一點都不適合父親。
一點都不適合,但卻比任何一個感人肺腑的電影畫面還要來的容易讓人眼角失守。
普里莫還記得他在哭著說出『I will always love you, Dad.』的嗓音有多麼哽咽,而穆雷回應的『Me, too. My lovely son.』有多麼穩重又使人心動。
 
早晨的海風不強,不管是穆雷的灰髮還是普里莫的金髮都以溫柔舒適的姿態被風吹起,髮尾被晨光一點一滴浸透的色澤也溫柔的像是沉睡在海底的珍珠。
他大概會永遠記得父親那雙湖水藍的眸子被滴入紫色浪漫的美妙,還有被映在父親眼中的那雙同樣擁有湖水亮彩的眼睛。
這個日出大部分跟以往相同,但又有很多地方不盡相同。
 
普里莫在他十五年的人生當中與父親一同看過無數次的日出。
但唯獨這一次,他會用無比深沉的愛記住一輩子。
 
FIN.
 
 
《Sunset》
 
穆雷至今為止已經看過無數次的日落。
而他發誓每一次的日落,他都會將其刻入記憶裡。
 
「放開我!」穆雷在被他的好學長不知道拎起來第幾次抓在手上拋接時,終於驚嚇的搥著對方的手臂開始亂踢亂叫。他忍很久了,每次只要坐在史萊哲林的交誼廳看書,總是會在莫名其妙的時間點被撈起來做小型的雲霄飛車運動。
看著因為劇烈動作而被摔在地面上的厚重精裝書籍,穆雷心裡便燃起一股想要將人消滅殆盡的火氣。
「嘿!穆雷,你這樣的糗樣想給哥哥看看嘛!」好學長咧開因為打架而缺了一顆牙的嘴,不懷好意的托住穆雷的腋下,強制還未發育完全的矮小男孩以雙腳離地的姿態俯視自己。
但問歸問,就算穆雷用盡全身的力量大吼了一聲不,對方仍舊嘻皮笑臉的將男孩拎了出去,直直地往雷文克勞交誼廳的方向衝。
 
穆雷在看到那名穿著雷文克勞學院服、比自己大了三歲的少年時,用求助的眼光朝對方張大了嘴巴並開始扭動,雖然這在旁人眼裡就像是被抓在手裡的小雞用盡全身的力氣在撲騰掙扎。
接著少年用無奈但有著滿滿笑容的臉龐衝兩個人笑,然後舉起他的紫杉木魔杖對穆雷的方向點了一下,男孩便立刻脫離學長的魔掌往少年的身側飛,直到他整個人摔進少年單薄卻溫暖的胸膛裡。
「哈維,你怎麼又在欺負我弟弟?」少年湖水藍的眼睛審視般的眨了幾下,偶爾那麼幾下眼神給了懷裡的男孩,男孩就開心的將自己的哥哥抱的更緊。
 
「你這樣說不對吧?」被稱作哈維的褐髮男孩無所謂的攤開兩手,幾近無神的黑色眼珠裡頭沒有被映上任何的色彩,垂在前額的幾縷捲捲瀏海讓陰影更加放肆的遮擋他的面龐,「他現在也是我弟弟了,不是嗎?那麼身為哥哥就更應該照顧他啊,親愛的維吉爾哥哥。」
被叫了名字的少年早已經收起他的魔杖,好好的揣在兜裡了,但環住穆雷的手卻完全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這就是你所謂的照顧方式?太不可取了。」維吉爾舉起單手靠在嘴邊,綴在句尾後頭的笑聲優雅又矜持,就連眉眼瞇起的弧度都含蓄的像是茶杯當中蒸騰而起的霧氣。穆雷躲在他哥哥的披風外套底下對哈維吐了個舌頭,得到哈維的白眼。
「好吧、好吧,你們兄弟情深,我就是個永遠都融入不了的外人,我就先滾開讓你們好好相處啊,『史瓦茲』。」
 
「啊。」維吉爾原先放在唇邊的手轉而搔了搔頭。他本來想繼續追上去好好談談,畢竟剛才那番發言如果不處理好的話,或許他們三個人之間的嫌隙便會永遠存在。這樣讓哈維成為家人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但轉頭就看見縮在懷裡的小穆雷讓他決定還是先來處理點其他更重要的事。
在隨意的揉亂那頭有些硬質的及肩長髮時,維吉爾微微向前傾身,好湊近弟弟的耳邊說悄悄話,「你沒急著吃晚餐吧?」
穆雷同樣清澈的湖水藍眼在這一瞬間像是一盞被點亮的油燈,然後在大力點了點頭後,穆雷便被他的哥哥攬著肩膀一路爬到很少人會去的露天廊道上頭。
 
這裡通常都會有三三兩兩的人群聚集,但兄弟倆來的時間總是杳無人煙。同學們都因為要盡早吃到美味的食物而通通跑去食堂,導致這個時段總是沒什麼人在。
但這樣正好。維吉爾跟平常一樣帶著自己的弟弟走到牆邊,指著遠處逐漸被地平面給吃掉的巨大火輪隨意的晃了幾下,動作看起來像是用手指在油畫布上創作,「我有跟你說過我為什麼很喜歡日落嗎?」
穆雷在日落與哥哥那頭被染上金色的黑髮之間來回觀察。被鍍上金子的湖面因為思考而有著點點閃爍,但他最後還是想不出來哥哥過去曾說過理由的印象。
 
他只記得哥哥在他剛入學時,第一次抓著自己跑到這處地方時全身的袍子都被鋪上鵝黃色的美麗景象。現在也是,他幾乎記得每一個站在日落下的哥哥有多麼光彩奪目,現在的哥哥也跟當時一樣無法讓人移開目光。
穆雷輕輕地搖了搖頭,這樣有些傻氣的反應換來了哥哥對他的勾肩搭背。
「雷文克勞寢室的天花板是一片星空,你知道吧?」維吉爾指向天空那些飛向遠處的大鳥們,可能那其中還混入了幾隻貓頭鷹,但他們的視力沒有那麼好,看不見。
「日落之後就是黑夜,但有星星的黑夜對我來說才是冒險的開始啊。」穆雷仰著頭,跟隨維吉爾手指的所到之處劃過那些高高的雲彩,最後停留在談論夢想時,眼神也跟星星沒兩樣的哥哥。
 
「我想當個超級厲害的天文學家,這樣你每次看到日落就會想到我正準備開始我的冒險吧。」不同於在其他人面前的優雅,維吉爾此時的笑容既純真又充滿了孩子氣,但穆雷一點都不介意哥哥只在自己面前表現出原來的自己。
「——所以說,在星星之間飛來飛去的我,只要聽到你在求救,就會過來拯救你囉!」維吉爾將指著天際的手指轉了個方向,換成捏住穆雷的鼻尖,玩鬧似的左右晃動了幾下,「下次如果哈維還是欺負你,要跟我說喔。」
「嗯。」不過每一次他欺負我到最後都會抓著我去找你。
但是這不重要。穆雷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然後在跟維吉爾對上視線時迅速的撇開頭,往前用力的撲進維吉爾的懷裡。
 
不管哈維怎麼欺負他都無所謂,他只要知道哥哥把他當作最重要的人就好了。
被拍拍頭的感覺很好,被那件雷文克勞的披風罩住全身的感覺很好,看著哥哥用興奮的神情談論未來夢想的感覺也很好,因為這些全部都只有他看的到。
 
傍晚的天空色澤不刺眼,將要被星星佔據的深藍色與維吉爾身上穿著的深藍色袍子很搭,尚未完全落下的夕陽讓那件暖暖的袍子變成穿在身上的漸層色天幕。
維吉爾的雙眼也不像平時那般清亮,反而被那淺淺的陰影印出如深海般的幽遠。
輕淺的湖水無法乘載哥哥的夢想,所以哥哥應該是大海才對。維吉爾應該是要坐在一艘小船上,在廣闊無際的海面上航行、仰頭就能看見滿天星星,低頭就能看見星空鏡像的浪漫天文學家。
維吉爾聽著他的弟弟說出很符合他年紀的天馬行空,舉起手將那頭鳥窩揉的更亂一點,咯咯的笑了起來,卻什麼話也不說。在穆雷眼裡,哥哥就只是單純的笑的很開心,跟他自己開懷大笑時一樣。
 
這個日落跟往常的日落都差不多,穆雷還是照常窩在他哥哥的懷裡聽他的哥哥說說話。
有點普通但又不那麼普通,話語當中的內容也簡單的充滿了夢想。
但很多很多年之後,穆雷才想著他不應該忘記這寶貴時刻哥哥所說的任何一句話,一句都不行。
 
穆雷至今為止看過無數次的日落,即使在好幾年前開始這個次數便不再增加。
而他發誓,過往的每一個跟哥哥一起看的日落,他都不會忘記。
他會用盡畢生的力量去記住它,讓這些回憶成為烙印在心底的圖樣,連同骨肉一同化為灰燼,他都不會忘記。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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