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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nish》
 
他們總共有三次對質。
第一次對質時,天氣有點陰、風有點大、沒有太陽。
 
他用現影術回到那間有著管風琴的教堂時,外頭的草坡被風吹成微微彎腰的姿態,而那整片陰暗的天空都被灰色的雲朵覆蓋,被風追著跑的姿態彷彿如臨大敵。
穆雷捏緊他手中的那把黑刺李魔杖,吞了口水後將手放上不斷增加跳動速度的心臟,推開教堂的門,迎接外頭那氣氛凝重的天氣。
老實說他並不清楚該去哪裡才能找到消失的維吉爾,但既然是回來跟哈維談判的,那麼就肯定會在這附近——大概,因為自從哈維也成為他的哥哥後,他們三個人時常在這個教堂附近或者是不遠處的樹林裡玩耍。
若非必要,他不想面臨一個人走回史瓦茲本家宅邸的境地。
 
教堂裡沒有人,管風琴自從他上次彈過後就沒人再動過,於是他決定邁開腳步往草坡底下的那片樹林走。
樹林裡頭的大石塊位置在他們三人長大之後沒變多少,在沿著只有他們知道的小路往裡走時穆雷完全沒有任何一絲猶豫,直到他即將到達那個被散亂的巨石所交錯擺放而成的空地。就只有那塊地方沒有樹木,只有石頭。
而哈維就站在那裡。
彷彿早就知道穆雷會來到一樣,他就帶著一個了然於心的笑容站在那裡,嘴角勾起的弧度彷彿惡質的能夠就這麼用那滿滿的惡意將人刺穿。
 
「我親愛的弟弟——穆雷,是來找我的嗎?」哈維舉起他的松木魔杖,朝著離他不遠的穆雷張開雙臂,好像一個寂寞的母親終於等到久未歸家的孩子的到來,那語氣甜的不像話,卻讓穆雷卻步的不敢上前。
他的、貓頭鷹、Eagle,就躺在哈維腳邊不遠處,而四周的血跡怵目驚心的讓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似乎早就過了好幾天了,凝結成塊的黑褐色血塊揪成好幾團黏在雜草上頭,即使是生機蓬勃的青草味也無法掩蓋空氣中沉腐的鏽蝕味。
哈維像是完全不清楚為什麼穆雷不靠過來一樣,微微偏著頭,維持著那個張開雙臂的姿勢,困惑的勾起嘴角往他親愛的弟弟的方向走去,「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啊?我親愛的弟弟。」
 
「……維吉爾呢?」穆雷往後退了小小的一步,皮鞋踏在草地上所發出的聲響與風聲混合在一起,完全無法掩蓋他的心跳聲以及那些亂糟糟的情緒。他還記得哈維是一名破心者。
「噢——這個啊,」哈維不知不覺間來到了面前,他伸出手捏住穆雷的下巴,強迫對方仰起頭與他眼裡那抹深不見底的黑潭對視,強迫那原先清澈的湖水藍漸漸染上絕望,「想知道你親愛的哥哥在哪嗎?可愛的音樂家。」
哈維從來都只用愚蠢形容自己,決不會用可愛這個詞,這讓哈維冷冰冰的魔杖貼上他的左臉時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施了石化咒——哈維在霍格華茲時的實戰成績總是比自己高上許多,所以在被咒語箍住時他既不意外又咬著牙感到害怕。
 
「你先回答我……!」穆雷很想掙扎,很想將視線移開,但每每只要視線轉開了那麼一點點,他的頭總是會被哈維硬生生的掰回來。
他內心有無數種猜想,但他不希望任何一種成真。
對方緩緩地用魔杖尖端點了點穆雷的臉龐,接著才一路沿著那毫無傷痕的臉頰劃下,彷彿是在丈量些什麼,但又像是純粹的欣賞——才怪,「他把你的Eagle弄丟了——然後我看到的時候牠就已經死了。 」
哈維答非所問,嗓音仍舊甜甜的,飄忽的像是在訴說來自遙遠遠方的記憶。而這巨大的謊言隨著魔杖方才劃過的地方烙下一道如火燒般的痕跡,然後鮮血自穆雷的左眼留下。留在他視野裡的是一朵朵綻開、但又被淚水洗淨的紅色玫瑰花。
 
「……!」
他用盡全力嘶吼著這從眼睛滲入骨血的疼痛,然後馬上被哈維下了靜音咒。
「音樂家,你好吵。」哈維蹙起眉,語氣嫌惡的像是他現在手裡捏的是不知名的噁心蟲子,而不是他『親愛的弟弟』,但他雖然嘴上如此嫌棄,但眉眼之間的笑意卻絲毫沒有淡去,反而隨著穆雷的掙扎而被刻得更深。
哈維笑著單手拿起那把黑刺李魔杖,端詳的看了看上頭的紋路後,嘲諷的以尖端沾起穆雷臉上的鮮血,並用沾滿了血的杖身強迫那因為恐懼而微微垂下的頭重新仰起,重新與自己對視。
「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對你嗎?親愛的弟弟。」他用細心呵護的神情摩娑著那把不屬於自己的魔杖,一下又一下緩慢的滑過木質表面,但那每一下都讓穆雷感到寒毛直豎。
 
穆雷想搖頭,但他辦不到。
他想想清楚,但他辦不到,想逃走,但他辦不到。然後這些想法全被哈維看穿。
接著那把魔杖就在哈維的手中被硬生生掰成兩段,隨著木頭斷裂的聲響,當中似乎混入了尖銳的哀鳴。這讓穆雷無法自抑的閉上眼,而這動作不只是讓眼淚掉落的更快速,連著血液也順著淚痕流淌而下。
黑刺李被哈維踩在腳下,穆雷沒看見哈維狂妄的笑容,但那刺耳的幾乎要震破耳膜的笑聲卻毫不保留的傳進他的耳裡。
 
「說話啊,弟弟。」哈維解開了對穆雷的靜音限制,然而穆雷還是死命地閉著眼不肯張開,這讓哈維感到有些不耐煩。
他從懷裡又掏出了另外一樣東西,狠狠的掰開穆雷的嘴,強迫的塞進去抵到喉嚨深處,引起嘔吐反應。直到此刻穆雷才不甘願的睜開眼。
然後他終於看見對方究竟是將什麼東西插進他的嘴裡。
維吉爾的魔杖,那把中間是鳳凰尾羽的紫杉木魔杖。穆雷乾嘔了好幾聲才勉強說出一句沙啞到幾近斷氣的問句。
『維吉爾在哪?』這大概可以算是他今天之內問的第三次了,但哈維仍舊打死不透漏,反而更開心的繼續用那把看起來就多了許多不自然磨痕的紫杉木魔杖戳著穆雷的口腔內壁。
 
穆雷覺得自己大概永遠不會明白哈維為什麼要這麼做,包括在等不到自己的答案之後,反而將紫杉木插進他胸前口袋裡的舉動。
不明白,全都不明白。
而哈維在似乎玩得差不多要膩時,將石化咒一次解開,任憑穆雷全身癱軟而跌坐在地。終於沒有笑容的哥哥冷冷地望著摀著眼睛流淚、掐著自己的喉嚨乾咳的弟弟,好像這一切都跟他無關。
但這表情只維持一瞬間。
下一刻他又重新笑了起來。
 
「——艾德文娜,是叫這個名字吧,瑞典人。」他說這話時語氣也是帶點甜膩,輕飄飄地彷彿只是對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噓寒問暖,但只有穆雷在聽到這句話時感到毛骨悚然。
 
「你還沒……回答我、維吉爾呢?」然後你連維吉爾的行蹤都沒有交代,就把矛頭指向維吉爾的女朋友了嗎?
穆雷仍舊掩著脖子,只睜著還沒被血染透的右眼,直直的瞪著現在一副事不關己的哈維。明明維吉爾就是來跟你談判的,談判失敗至少也要有個人在,而不是這樣憑空消失,除非——
「Bingo,一直以來愚蠢的音樂家終於也有猜對的時候呢。」哈維低低的笑了起來,彷彿這是什麼簡單的小猜謎遊戲,但實際上的謎底卻讓穆雷失神的咬緊牙,甚至不管現在身上因為惡咒而有多麼深沉的痛楚,直接抽起跟他相性差的不得了的紫杉木魔杖站起身對哈維攻擊。
 
然後哈維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穆雷,輕鬆的偏過身便躲過了那三腳貓的招式。
「嘿,冷靜點,兄弟。」他的語氣聽起來在笑,但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這麼寫的。哈維對對方現在憤怒的神情感到嗤之以鼻。
「你以為是我讓他消失的嗎?」哈維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並在躲過無數個朝自己飛來的咒語時,來到穆雷的身前,輕巧的捏住對方的頸動脈。手底下的脈搏跳得清晰,只要他用點力、捏下去,穆雷就完了。
「我說過了,我討厭你們兄弟倆。你以為這是講假的嗎?」
 
「記住,維吉爾消失,你也有份。」穆雷幾乎是要岔氣的瞇起眼看著哈維,而在被放開頸子往後推之後,哈維卻對他揮了揮手,「趕緊逃吧,愚蠢的音樂家。」
他瘋狂的笑了起來,比起剛才的笑聲更不堪入耳,「試試看啊——你們兄弟倆就都試試看用那把破爛魔杖對付我啊!」
「嘗試著找出你消失的、親愛的維吉爾哥哥吧!愚蠢的音樂家!」
 
最後穆雷還是逃走了。
他覺得他永遠不會明白哈維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覺得那把躺在手心裡的紫杉木因為哈維的那句『你也有份』而變得很沉,沉到即使鳳凰尾羽燙著他的手心,他也沒有力氣拿開。
而當他想要想清楚為什麼這件事情跟他有關時,他才發現有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他想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情。為什麼哈維總是會在維吉爾跟他說話時調侃他的親哥哥太寵他。
 
他至少知道維吉爾一直以來都在保護著什麼。
穆雷.史瓦茲。
而這個人最後成了維吉爾.史瓦茲消失的原因之一。
 
第一次跟哈維對質,天氣有點陰、風有點大、沒有太陽。
穆雷還知道了一件事。
維吉爾死了。
 
FIN.
 
 
《Valentine》
 
只要跨過英吉利海峽就能到達英國。
而今天的法國也飄著細雨。
 
飄著細細的雨,像是煙霧一般無孔不入,將穆雷那頭俐落削短的硬質短髮染成垂在額前的絲綢,緊緊貼著那微微滲著血絲的臉頰,末端正好遮蓋住被天空映上鐵灰的湖水藍。
他顫抖著手,將紫杉木魔杖的尖端對準了眼前同樣陪他淋著雨的高大男子。那名男子戴著一頂黑色高帽,讓雨水沿著帽沿滴進他的大衣裡,將他胸前的白色領巾全都抹成濕潤的淺灰色。
男人的臉上沒有笑容,他就只是靜靜將雙手插在口袋裡,用彷彿死屍般的眼神空洞的瞪著那指著自己的魔杖——以及沿著魔杖往後延伸而去的那泛白的、正顫抖著的雙唇。
 
然後男人用一種緩慢至極的速度,踏著他高檔昂貴的皮鞋一步一步朝那對自己抱有敵意的男子走過去,鞋底踩過草地時連帶將積水壓入土裡,讓這逐漸接近的步伐成為精神折磨的噁心感。
「找到了嗎?親愛的。」男人伸出手指,輕而易舉的就讓手指碰到對方的領口,但那把魔杖卻連一個普通的攻擊咒都施展不出來。
紫杉木好沉重,鳳凰尾羽也好沉重。男子最後無力的放下手,讓雨水砸的他抬不起手臂。
 
穆雷曾經認為他永遠不會明白維吉爾的死代表什麼,但他發現這個問題背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
他仰起頭與哈維對視,彷彿從對方的眼底看見他們三個人無數的回憶,而從那些回憶當中挑出來的溫馨其實全都是維吉爾一手營造的。
包括一起看日落訴說夢想的傍晚,包括他能夠追逐自己的夢想彈著他最愛的管風琴,包括無數個維吉爾說的『有我在』。
穆雷從來不知道從一剛開始維吉爾就沒有追求夢想的權利,不知道他能夠彈琴全都是維吉爾用成為史瓦茲家主當條件換來的,不知道維吉爾微笑的背後扛了多少東西。
但他卻天真的說,他可以同時當音樂家跟哥哥打理家族的助手,可他甚至連史瓦茲家族的本業是什麼都不清楚。
 
北歐精靈在知道維吉爾死後才用盡全力的嘶吼著你為什麼全都不知道。
他愛你勝過我,這我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你會不知道? 
為什麼他非得要照著你的期待走,為什麼他非得要保護你到死,而你卻一無所知?
那雙總是翠綠的眼此刻黯淡無光,然後穆雷選擇沉默的牽起她的手往英國的方向逃。
 
而現在揪著他領子的哈維也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你憑什麼就這樣被他保護到死,然後你蠢的一無所知!」好像維吉爾拚盡全力就是為了不讓他知道自己犧牲了多少事物成為穆雷自由的墊腳石,好像維吉爾真的是被他害死的——但的確是。
穆雷一句話都沒說,但他沒被施以靜音咒。就只是不想說話了,就讓他睜著眼等待刑期宣判,哈維就是那名處刑官。
哈維是被氣笑的,讓人嗤之以鼻的哼聲正好搭著他那僅只勾起單側的嘴角,諷刺的恰到好處,「你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維吉爾把你看得有多重,不知道維吉爾可以因為你說的一句話就成為史瓦茲歷任最強大的家主,不知道維吉爾可以為了讓你當上副手而把史瓦茲的黑手黨本業藏的看不見,不知道他可以照著你的話去試著追求夢想。
哈維用一種近乎冷漠的冰冷語調把這幾個穆雷所不知道的『事實』強迫說給已經放棄反抗的穆雷聽。
但讓他徹底崩潰的是最後一個——
「你不知道他可以為了你去死。」哈維緊緊捏著穆雷的手腕,讓他最厭惡的弟弟跌坐在地時只能靠著這維弱的支撐,好讓自己不伏在地面上成為無法融化的悲傷。
 
你不知道他可以為了你去死——而且在死的前一刻還笑得心甘情願。
只不過就是說了維吉爾與穆雷會成為他人生當中的絆腳石,只不過就是說了如果你死了就好了。難道不就是你一直以來的盲目所以才會讓穆雷蠢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如果維吉爾死了就好了。
 
然後維吉爾真的照做了,就像以往每一個他為穆雷所做的努力那樣,這也成了哈維變相的殺了維吉爾。但他不在意,因為他總算知道了這兩兄弟對彼此有多麼執著。
真是噁心。
「你也愛他嗎?穆雷。」哈維仍舊冷漠的看著跪在腳邊的蟲子,出口的問句像是一把長矛,直指穆雷的心口。
你愛誰?你愛他嗎?像他愛著你那般愛著他嗎?為什麼你的悲傷如此不堪一擊?
 
哈維蹲下身,用手指溫柔的抹去穆雷臉龐上頭不斷被新的淚水重新覆蓋的淚痕,可能當中也包含了許多的雨水,但這不妨礙哈維看著那些象徵悲慟的垂眼抿起嘴。
你也愛他嗎?穆雷搖著頭,用被雨聲遮掩成與大地同調的嗓音說著不知道。
然後哈維終於扯開了嗓子在他的耳邊怒吼。
『Say the name of your beloved man!』這傢伙放了多重的感情、重到把人壓死了還不自知,愚蠢。哈維用看渣滓的眼神睨著穆雷,連同他手中的那把紫杉木魔杖。
你們兄弟倆都蠢斃了,跟腐敗的蛆蟲一樣噁心。
 
戴著高帽子的男人放開了對他最厭惡的弟弟的箝制,站起身用腳踩住對方撐著地面的手掌。口中仍舊是那個問句。
呼嘯的狂風在哭喊,互相刮磨的枝頭在尖叫,雨滴打在葉面上頭的聲響像在低吼。他們兩人的衣襬被吹起來,為這即將脫口而出的答案鋪陳一個最華麗又枯燥的開場。
然後穆雷仰起頭,用無法讓人聽見的音量說出一個名字。
 
他不清楚自己對那個人的愛是否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但既然所有人都這麼說,那他就承認吧。承認就是因為自己的愛將人壓垮,而現在要換他承受這份感情。
——『Virgil.Elvis.Schwartz 』
換他背著維吉爾對他的感情走下去,而哈維將會永遠看著。
 
最後哈維走了,一句話也沒多說就離開了,放著穆雷一個人坐在原地用無盡的懺悔對空咆哮。
他後來想了很多,想了一直以來維吉爾是否真的總是那樣——為了成為弟弟心目中的哥哥,結果讓所有人變成這副糟糕的淒慘模樣。
他後來也承認了自己真的愛著維吉爾,承認是自己的感情壓死了人。他們兄弟倆或許有其中一個人打從一剛開始就不存在,這一切就不會變的如此糟糕。
他後來發現自己錯過了很多真正能夠明白一切的機會,但後悔也無法讓那些來不及消失。
 
穆雷.史瓦茲的過去過於愚蠢,而這個人是維吉爾.史瓦茲消失的原因之一。
而他發誓要保護維吉爾生前最愛的人們,艾德文娜、以及她肚子裡尚未被命名的孩子。
還有誰也不想承認的最後一個——
紫杉木還是很重,但貓頭鷹可以抓著它飛往天空,上頭繫滿了思念還有真實。
 
他在毛毛細雨當中看見了彩虹。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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