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遭天譴的韓柳同人文---(清水,轉生)
《魂牽夢縈》
※※※※※
雨水一滴滴滲進石碑上深深的刻痕中,字跡被經年累月的日曬雨淋沖淡。
青衫一點一滴被濡濕,直到緊貼著發寒的皮膚,水珠沿著髮緣落下,劃過冰冷的臉龐。
微微發顫的手指輕柔的碰觸其上的字跡。
撫過墓誌銘,撫過所有大大小小的傷痕,最後停在中間那行最醒目的字上。
「子厚...」雙膝跪在早已泥濘不堪的泥水中,下襬沾染了土灰色的汙痕,但男子只是無動於衷的看著那在很久以前便已銘刻於心的名字。
「我真的很...」最後幾個字被雨聲吞噬。
淅瀝瀝的雨打在身上,有點刺痛。
暗沉的天空將大地抹上一股沉重。
但這根本不算什麼。
對已經痛苦五年的男子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麼。
※※※※※
「……!?」少年自床上彈坐而起,後背全是汗,睡衣吸收了一些水份,使整個身體變得更加難受。
「可惡...」濕黏感有點噁心…或許有部份原因是濕氣重。
窗外灰濛濛的景色已經持續好幾天了,使得空氣的厚重感與日俱增。
還有另外一部份原因是…夢。
沒錯,就是做夢。
少年低下頭,思索方才那些似真似假的劇情,好像,有那麼一點點…過於真實?
同樣在雨中,重複的場景,同一個人,同樣的動作,且每每都在下雨天時會重複上演相同戲碼。
偶爾還會穿插無關緊要,但卻與同一人相關的劇情。
算了…
少年決定不再深究。
畢竟每次想破頭,總是無法找到答案。
還不如趕快收拾收拾去學校吧。
都高三了,再不認真恐怕會很慘。
拎了書包,快速的解決桌上的早餐後,少年踏著不輕不重的步伐走出家門。
「宗元,記得注意安全!」
「好!」
少年皺著眉,雖然不想回應但還是勉強應了一個字。
奇怪...為什麼要給我取這個名字...
尤其是現在學校剛好在複習唐宋古文八大家。
所有同學都以好奇的眼光看著自己,就連老師都以似笑非笑的表情,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又不是我自己想叫〝柳宗元〞的!
少年在進行完各種內心小劇場後,剛好到了學校。
※※※※※
男子慢悠悠的看了看攤販的各種小物後,隨手拿了一個刻有楊柳圖案的廉價玉佩,在手中把玩一陣子後,笑吟吟的將其放入囊中,付了錢就又繼續在市集中晃悠。
駕輕就熟的在各種小巷中晃完一遭後,便想著該去找下榻處了。
「嗯…?」迎面走來一身著樸素縞衣的書生,四處張望著,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神情有些慌張。
「請問閣下需要什麼幫忙嗎?」男子不急不徐的開口,語氣平穩,笑容親切,舉止優雅不失風度,立刻令書生雙眼為之一亮。
「啊…我在找可供投宿,又距離科舉試場頗近的客棧,請問您有什麼推薦的嗎?」書生笑得燦爛可人,與沾染了人心險惡氣息的世人仿佛身處在不同世界。
「嗯…我也是要去考科舉,不如閣下與我一起尋找吧?」男子欠了欠身,微微側著身,伸出手往前比去,做出邀請狀。
「那…敢問尊姓大名?」書生微偏頭,一樣笑得清心自然。
「敝姓韓,名愈。」
「我姓柳,名宗元。之後還請多多關照了!」
※※※※※
噪音在耳邊響起。
滴滴答答的儀器聲正把自己從虛幻的夢中拉回現實。
慢慢的,鼻腔恢復嗅覺,令人渾身不舒服的刺鼻藥水味漫進整個肺部。
視線中漸漸明朗的白色天花板散發出無言的壓迫感,死氣沉沉的呆板色調擠壓著自己的視覺。
頭稍微左偏,一個盈滿不明液體的點滴懸在鐵杆上,連接著薄弱的管子,插在自己的左手手背上。
該不會...
「宗元你醒了?」母親坐在病床右側,揉了揉眼睛,似乎在這裡睡了好一陣子,就是為了等我醒來。
「我...是不是又發作了?」
「嗯。」母親笑笑的,輕輕撫過我前額的髮,像是要我不要在意一樣。
嗯…不知道這次恢復又要多久…
大概是升上高中後,我被診斷出患有反覆性嗜睡症。
時常在不該睡的場合打盹,又或者一天睡超過十八個小時都有可能。
但這或許不是我最不想面對的事情。
睡很久,沒關係。
最主要的還是那些記憶片段。
每睡一次很長,很長的覺,就會感覺自己又離夢中的主角更近一些。
好似下一刻,便要永遠停留在真實的虛幻中了。
「宗元,怎麼了嗎?」母親按壓我蹙起的眉,有些擔心的低聲詢問。
「不,沒事,只是在想事情而已。」淡雅的笑容淺淺的掛在嘴邊,輕輕的撥去這難以回答的問題。
※※※※※
柳宗元提起筆,放在墨水快用盡的硯台上,深深吸了口氣,在信紙上落款。
「麻煩轉交給韓愈,順便跟他說最近不要來找我。」幫忙帶信的信差被柳宗元板著的嚴肅臉孔嚇的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心頭的雄雄怒火持續延燒。
直到韓愈不心死的來敲柳宗元的門。
「子厚在嗎?」門內一片沉寂。
問話聲就像投入池子中,只有一聲回音,便再也無聲無響。
「子厚?對不起...是我錯了...」還是一樣,毫無回應。
柳宗元冷冷的看著投射到窗紙上的影子,雙手環胸,打定主意沒聽到關鍵字,絕不開門!
韓愈在門外心塞的停頓了好久。
思考了一陣子決定再試一次。
「子厚,是我錯了。我不該因為被皇上任命為史官便停滯不前…不應該去害怕這份工作…可以請你開門嗎?我不是…」花雕大門被猛力推開,蘊含不滿的風就這麼直接甩在韓愈臉上。
「……進來。」柳宗元一副恨不得剝了韓愈的皮的表情,也讓韓愈看到的瞬間嚇的臉馬上刷的慘白。
「我…我真的…」
「哼。」待兩人坐定後,韓愈本想繼續懺悔,但只被一個不領情的回應便堵回去了。
…韓愈此時覺得,他怕的不是當史官而是生氣的柳宗元啊…
「子厚…」縱然全身上下縈繞著怒氣,但雙眼定定看向遠方,不為所動的姿態還是有當初不同於常人的氣質。
韓愈深吸一口氣,決定用一個下下之策讓柳宗元轉過來…雖然結果可能是他會更暴怒。
一咬牙,韓愈用赴死的勇氣努力說出接下來這幾個字「子厚…我說,宗元。」
果不其然,柳宗元立刻把頭轉過來。
本以為下一刻便會死在此地而緊閉雙眼的韓先生在安靜一會後狐疑的張開眼。
咦?
他一手扶著桌子,一邊瞪著我。
但是這樣子…反而讓人覺得有點可愛…
「不要以為這樣叫我名字有辦法讓我理你!」韓愈噗嗤一笑,這讓柳宗元臉漲的更紅,雙頰鼓的圓圓的,好像倉鼠…
而且你已經理我了啊哈哈…
「不要笑!!!」這聲藏不住怒氣的大吼還是讓韓愈馬上住嘴,變得正襟危坐。
「那個…子厚…」一個手掌擺在韓愈眼前,示意他先暫時停止發言。
一聲悠悠的長嘆後,接著開口的聲音已不再如此憤怒,而是有不解與無奈。
「你,在看完信之後應該已經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了。因為你在接下這份工作後,並不是去想著解決自己的立場與皇上在看完你的想法後會不會動怒,而是自怨自艾的說不夠格勝任。那麼你應該在說這些話之前便好好回絕皇上,不應該在這裡自我停滯!」柳宗元在說這些話時,眼神一直不離開韓愈的眼睛,而對方也老實的接受所有想法,認真的聽進每一字每一句。
「嗯,我知道了。」聲音還是跟當初一樣,不溫不火,讓柳宗元小小愣神。
「還有另一點…就是你,不要這麼沒自信。不要因為你自己考了四次科舉才上就這麼萎靡不振!這不代表你的才學不高。這其中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主考官的關係!懂嗎?請對自己有期待一點,韓退之。」這下換韓愈愣神了。這段話其中的內含直達心扉,讓人不禁會心一笑,也慶幸自己竟然有這種絕世好友…
「謝謝你…子厚。」典雅的笑容勾起,如釋重負的晴朗與溫柔的嗓音讓柳宗元反而看呆了。而且看到臉紅。
「喔…嗯…不會…」
不小心,自亂陣腳了…柳宗元撇頭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試圖用袖子不經意遮住自己泛紅的臉。
但他殊不知韓愈把這一切通通看在眼裡。
而且還沾沾自喜。
※※※※※
少年打著大大的哈欠,看著黑板上一個個熟悉的名字。
就算他們如此熟悉,但這對腦袋昏昏沉沉的人來說,無疑是一個個天字組成一整面天書。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大家好好加油!」加油…那麼這時候應該讓我們養精蓄銳而不是瘋狂複習吧…
「喂阿柳,你等等要跟我們一起去廟裡求護身符嗎?」
「不了,我回家修養生息…」少年有氣無力的應了聲,便又繼續收著重如磚塊的書包。
求護身符?這算臨時抱佛腳嗎?我才不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不實際的事情上呢…
一把將書包甩到肩上,少年邁開輕快的步伐。
介於冬與春之間的季節,走在路上總有微冰涼的風覆在皮膚上。
吸進鼻子裡便有沁人心脾的舒適感。
路樹有些嫩綠色的枝椏,像一顆顆小鈴鐺零星的掛在細細的褐色樹枝上。
想當然,這裡不是日本,不會有粉色的小花飄到眼瞼上。
但這清爽的街景看來還是挺舒服的。
「我回來了!」少年拉開透天厝古色古香的酒紅鐵門,朝內大喊。
門內悶悶的有點回應。
大概母親又在寫文章了吧…
少年將鞋脫在玄關,從容的走過客廳,停在廚房的冰箱前。
一拉開便伸手把一瓶綠茶攫起,小啜幾口就又放了回去。
「宗元最近要考試對吧?」母親持著一個甜美的笑容從樓上的書房走下來。
「嗯,是啊。」少年揉揉肩膀,將書包取下,無力的回了無奈的笑容。
「那媽媽這裡有東西想給你喔…」母親將背在後面的手伸出,上頭是一個精緻的青色鑲金邊古董盒。
手指在正面的金鎖上快速的繞了幾個圈,盒蓋便自己掀開了。
「這個,據說可以保佑你。算是迷信啦!媽媽知道你不信,但就當作是安定心神的好不好?」刻著楊柳圖案的廉價玉佩…外表看起來的確是如此,但好像有些端倪。
「好…謝謝媽媽。」少年默默的上樓。
坐到書桌前便開始端詳這塊普通的首飾。
對著檯燈照,用放大鏡看,湊到鼻尖上看…好像…年代頗久遠。
微微的裂痕,紅色的線似乎有換過,但其他地方都保持原樣。
上頭殘留的黑痕深深的卡進所有綠色紋路之間。
「嗯…」我的天,偏偏這時候想睡…
「算了,不管了…」先睡吧,把考試時的份都先睡掉,免得當天出差錯…
少年的世界,漸漸模糊。
※※※※※
在信差哆嗦著把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報告完時,男子手中的茶杯差點沒被掐爆。
韓愈用很不冷靜的肢體語言說出看似很冷靜的話。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優雅的笑容搭上緊咬牙關的顫音讓情緒中的不滿被無限襯托放大。
信差只好哭喪著臉回去了。
「啊...果然嗎...」柳宗元單手撐著頭,表情也不怎麼好看。
信差覺得自己都快被兩邊的負面情緒壓到屍骨無存了。
「呼...你回去吧,謝謝。」脫俗的笑讓從窗外灑下的月光瞬間變得遜色許多。
在人消失在門外後,柳宗元黯然的看向地板。
今天早朝時,因為永貞革新相關的利益問題,我被下令貶到劭州。
韓愈也在場。
臉色真的、真的很難看。
散發出的殺氣跟從雪地裡吹過來的冰風一樣陰冷。
然後讓信差帶的話,可能已經激怒了那個很少生氣的韓先生了...
果不其然,門外的庭院裡響起一陣陣鞋底摩擦石子的聲音。
唉…就說不要過來了…
「為什麼讓我不要來找你?」看吧,那個繚繞在頭頂明顯的黑氣。
韓愈快速的走進屋內,驟然停在柳宗元面前。長袖的餘勁足以證明他現在究竟有多不爽。
「…呃…我只是不想讓離別時更難過,所以就不要你來找我了。」柳宗元攤手聳肩,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那今晚那個餞別宴呢?盡邀跟你不熟的人,獨不邀我?難道我不算朋友嗎?」
喔...這麼快就被拆穿了...
但是韓退之啊,其實你這是變相的吃醋喔。
柳宗元不想戳破這些話背後隱藏的情感,但還是忍不住低低笑了一聲。
笑完就後悔了。
只見韓愈鐵青著臉,瞪著自認說錯話的另一人。
完了,他誤會了…
「那個,我不是…」
「不把我當朋友是吧?」聲音清清冷冷的,眼神也是不帶感情的斜睨著人。
腳步移了移,準備轉身時柳宗元才反應過來,用過猛的力道把人扯回來,害韓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啊…對不起…」韓愈一抬頭就對上一雙難掩慌張神情的無辜眼神。
或許,還是聽他解釋比較好…
韓愈在看了這個在現在不該覺得有點萌的表情後緩緩起身,坐到椅子上,正對著柳宗元,等他解釋。
手還沒放。
「其實我不邀你是因為自己…」柳宗元嚥了口水,繼續抓著這個被惹毛的知己,以防他沒聽完就走了。
「我最好的朋友是你。正因為是你,所以我才不敢邀。如果我在餞別宴請你來,我不知道我會哭的多慘,這很丟臉。再者,如果你私底下再來送行,我真的真的會很難過…這會讓我更不想走,可能甚至會做出違背聖旨的事…就因為是你,所以我不想讓你看到我最脆弱的一面,我怕你會取笑我…」講到最後一句時,尾音都帶著哽咽的哭腔。
然後韓愈停頓了好久,才慢慢的把人攬過來,靠在懷裡。
「是嘛…是這樣喔…」嗓音又比剛才放軟了許多。
「我不會笑你啦!如果是我,可能也會哭吧。」肩上的衣襟似乎有染濕的跡象,但韓愈只是毫不在意的把人壓的更緊。
「嗚嗚嗚…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
「那我陪你吧。陪你到早上。」
兩人靠在床板旁,任月色恣意灑落。
桌上的油燈緩慢滅去。
橙色消失在清冷的藍白色中。
接著無聲的沉沉睡去。
「接下來天氣變冷,小心不要感冒。」韓愈看著正在收拾行李的柳宗元如是說。
唉…那個瘦弱的身板…平常看還好,昨天靠著睡一晚才知道有多脆弱…
「誒?好!」柳宗元揉了揉有些哭腫的眼睛,抬頭起來故作輕鬆的打趣。
「原來我都不知道退之牌抱枕這麼好入睡,早知道就跟你借人來治我的失眠了。」韓愈失笑。
「不然我跟你去?」
「好啊!」
一瞬間氣氛又冷了許多。
是不是不該拿不可能的事來開玩笑啊…
韓愈看著柳宗元充滿苦澀的表情,走上前,從懷裡掏出一個精巧的東西。
「玉佩,雖然頗廉價的…」翠綠色上頭刻著不深不淺的楊柳圖案,紅色的細線將幾顆黃色的琉璃珠與玉佩串起。
「嗯,沒關係喔,謝謝你。」柳宗元笑著接過,但眼淚卻不自覺的滴在袖口上。
「我想留住柳宗元…」然後人又被圈在臂彎裡了。
這是玉佩圖案的雙關嘛…好明顯。
柳宗元幾乎半身都陷在柔軟的布料中,讓人忍不住想多沉浸在這種溫柔裡。
「我…我會過的很好…不要擔心…」韓愈看到柳宗元哭成這樣,不禁想這種狀況叫我怎麼不擔心…但還是笑著不回應,只輕輕揉亂柳宗元的頭髮。
動作持續了好久,久到好像其他的事對他們來說都不需要了。
直到韓愈又補上一句,讓柳宗元徹底眼淚潰提。
「嗯,我會等你回來。」不管多久。
就因為你是柳宗元,我是韓愈。
我等你回京。
※※※※※
少年被活生生嚇醒。
不自覺的加大捏住手中玉佩的力道。
鬧鐘顯示現在才不過比剛才多了一個鐘頭,但夢境卻彷彿經過了好久。
雖然不到南柯一夢的程度…
低頭看了眼玉佩,它似乎閃爍了一下。
這不是真的,這絕對不是真的…
這麼扯,這絕對不是夢裡那個玉佩!
少年想著,有些害怕的把玉佩推到桌角,但它只是靜靜的躺在原處,時不時反射檯燈的光,如此而已。
或許沒必要這麼緊張…
古董嗎…巧合罷了。
少年再度仔細思考夢境中的情節。
包括古代韓愈輕輕抱住"自己"的觸感,還有低沉有磁性的嗓音…
全部都揮之不去…
而且再仔細想想,透過各種言行舉止的觀察,古代韓愈一定對古代柳宗元有意思。
只不過那個柳宗元一直沒注意到。
…可惡。
再繼續這樣下去,或許連身為侵犯古人記憶的現代人(我)都會喜歡上這個擺到現在一定會掀起迷妹們跟隨的大帥哥!
少年無助的扶著額頭,正在想怎麼讓自己別再夢到這些東西時,忽然意識到一個很重要卻不顯眼的細節。
…我是不是每次做夢時,總是以柳宗元的視角在看世界?
是不是從來沒看過,那個柳宗元究竟長什麼樣子…
※※※※※
韓愈到了潮州後的第一個六月。
柳宗元在韓愈今年初被貶後才被召回京城。
之後約莫過了一個月,又被下令要到柳州。
結果就是,誰都沒等到誰回去。
現下已經是夏天,蟬鳴與陣雨交雜著侵襲這塊土地。
坐在屋內翻開任何一本書,都有一股厚重的熱氣被扇出。
心浮氣躁的令人無法專心將字讀進腦袋裡。
韓愈放棄的把書闔上。
正當打算連雙眼也一起闔上時,忽然有急促的腳步聲竄進耳內。
「有什麼事嗎…」韓愈不失優雅的詢問,儘管自己已經被熱到不想跟人說話了。
「這裡有封書信要交給大人。」信差將一封信上呈到韓愈面前。
信封不是正常的米黃或土黃色,而是冷硬的死白。
這讓韓愈心裡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你先下去吧。」
「是。」
信封被小心翼翼的拆開。
微微泛黃的信紙上寫著觸目驚心的兩個大字。
訃文…?
從柳州寄來的?
再打開內文時,韓愈已經完全無法保持冷靜了。
雙手顫抖著捏緊已被冷汗浸濕的紙,一個箭步就衝出門外。
「我要去柳州一趟!」
「可是…大人…」
「我說去就去!今晚出發!」
嚴厲的語氣逼的下屬完全不敢反駁,只能摸摸鼻子去收拾了。
不是…說好要等你回京嗎…
在經過一星期沒日沒夜的趕路後,頭髮已經有些散亂,衣襟也有點偏斜。
下屬在看到屋外的白綾後,終於知道韓愈為何會如此崩潰了。
韓愈撥開中庭懸掛的死白綢緞,直直奔向正廳。
四周的人一看到陌生男子闖進來,剛要阻止時,他就在靈柩前跪下來。
指尖輕輕碰觸其上的木頭紋路。
…好冷。
也沒有任何哭天搶地的呼喊聲,只是看著這早已變得冰冷的棺木,失神的一直跪著。
…等我們回京後,我每天都到你的墓前陪你。
對不起,沒有陪你到最後。
絕對,絕對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在像柳州這種孤單的地方獨自待著了。
而且我還有很多話還沒跟你說呢。
像是…我其實很喜歡你…之類的。
又或是…我希望來世再遇到你啊…
對不起,不要討厭我。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啊…
※※※※※
少年再次被驚醒。
舔了舔唇瓣,有點鹹味。
手掌下意識的摸了臉頰。
濕潤的觸感讓心頭猛然的懸空了。
…不會吧。
嘴角無助的勾起。
茫然的低下頭。
男子痛苦的表情與沙啞帶有哭腔的聲調似乎都很真實的呈現在眼前。
好像自己也會被感染。
一起難過,一起心痛…
那麼…
如果因為碰觸了虛幻的記憶,而愛上不存在的人,是不是一種罪過?
※※※※※
人影鬱鬱寡歡的拖著身體走進被指定為考場的校園。
全部都是你的錯!!!
少年柳宗元在內心把古代韓愈咒罵了千萬遍。
沒事讓我夢到這些東西做什麼?!
自從一星期前看到了回憶的終點後,就再也沒有出現任何嗜睡症的情況了。
…可惡。
可惡可惡可惡!
手中的準考證被少年生氣的捏成皺摺狀。
你們就這樣結束了,怎麼讓我專心考試?!後續呢?!
古代韓愈你給我負起責任啊啊啊!幹嘛讓我喜歡上你!!!為什麼?!
正當少年憤恨的要去看考場在哪一間時,突然聽到身側傳來有點刺耳的爭執聲。
「唉唷不要再狡辯了啦!不就考了四次學測?何必這麼在意呢?」戲謔的語氣惹得男子馬上炸毛,急促的回嗆。
「又不是我自己想這樣的!!!你們既然要陪考就不要嘲弄我!還有我已經被夢弄到快瘋了不要再煩我了!」如果是以正常方式說話會無比優雅的嗓音此刻卻徹底的失控,就像一隻被惹毛的貓咪。
少年回過頭,看到一個正在暴怒,身高與面孔卻非常熟悉的男子。
男子持續炸毛「而且我每次叫你們相信我你們都當笑話!!!等我考上大學後你們跟我借筆記就門都沒有!!!」
「啊啊啊對不起!我們相信你的柳宗元好不好?!」男子的好友群通通雙手合十,毫無誠意的笑著。
「呿!」少年一臉訝異,下定決心的走過去。
「好啦我們知道你很厲害…別生氣了好不好?〝真〞韓愈?」男子惡狠狠的翻了個白眼,轉身要走去看地圖時,卻被一名矮了自己一個頭的少年擋住去路。
「……?!」他朝自己的手中塞進了一個古色古香的玉佩,抬頭望著自己。
表情有些不安,但又有一絲絲期待。
少年的五官很清秀,有著遺世獨立的氣質,而且輪廓都如此面熟。
雙唇微啟,一開口就讓男子忍不住抓住他的臂膀「我們…回京好不好?」
「蛤?你抓他幹嘛?想當誘拐犯喔?」沒想到男子對友人的冷嘲熱諷完全視而不見,只是將人又朝自己扯近一些。
「你…姓柳?」
「嗯。你還…」最後幾個字被周圍的人潮吞噬,但卻一字不漏的傳近男子的耳裡。
「…當然。連上輩子的份一起。」
優雅不失風度的爽朗笑容與記憶如出一轍,讓少年無法自已的緊緊抱住眼前之人。
「我其實很喜歡你。」少年把男子最初未完的話語接完。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橫越千年。
謝謝你願意讓我魂牽夢縈,
在這個緣不易斷的春天,
再次想起當初在千山鳥飛絕後,
消逝在雨中的我喜歡你。〞
(正文完)
※※※※※
後話:
在考完學測後…
韓:「你…是因為做夢所以才知道我的嗎?」
柳:「是啊。而且還得嗜睡症。不過值得了啦!不然我還想說後續怎麼辦…」
韓:「…你有想過是轉世嗎?」
柳:「沒有耶。」
韓:「那你怎麼會喜歡我…你真的喜歡我嗎?」
柳:「你在擔心什麼啦!在最後一次夢到韓愈的時候我就知道那其實是上輩子太想念所以這輩子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韓:「…真的嗎?我不想讓你因為我然後束縛住你自己…」
柳:「如果柳宗元沒那個意思,我怎麼可能喜歡你?」
韓:「噢…」
柳:「不如我們直接交往吧!」
韓:「誒?!」
柳:「看你那麼疑神疑鬼,還不如以行動來證明比較快!」
韓:「啊啊啊真的嗎謝謝!」
結論:
韓愈被我寫得很懦弱,柳宗元變成肉食性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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