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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文(虐，中秋節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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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他的！你當時明明在場...可以救他啊...」衣領被像揉紙團般揪起，但喉頭的不適感遠不及胸腔的酸澀。
墨色髮絲因顫抖而搖晃，瀏海幾乎蓋住半邊臉。盛著寒光的眸子沒有聚焦的望著遠處。
深深嘆息伴隨力道的鬆弛，眼前女子悠悠開口「算了，既然你沒有任何感覺，那我多說無益。」
女子憤恨的推了人一把，便轉頭就走。
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像被黑暗吞沒。
...反正人都死了，還能說什麼？
指甲下意識的在手掌心刻出一道深深的紅印。
※※※※※
「明月幾時有？」沉穩的嗓音猝不及防的竄進耳中。
窗邊零星的綠葉落在筆記本上，抄寫題目的手驟然停止動作。
一抬頭，視線便對上一雙看似玩世不恭的眼睛，閃耀著媲美陽光的色彩。
但嬉皮笑臉，再搭上一個詭異至極的問題，很難不聯想這人是個瘋子。
「...你要幹嘛？」下意識的縮了縮肩，透著瀏海斜睨的眼神因防備心而顯得不是很友善。
「沒，只是想搭訕你而已。」對方卻毫不在意的笑開懷，露出一口整齊的潔白牙齒。
但眉頭還是忍不住的深鎖。男人搭訕男人？腦子絕對有問題...
「你是文科生吧？跑來理學院要做什麼...」對方依舊笑著。不回答，反而伸出手。
突如其來的舉動令身體本能的往後彈。撞擊力使桌椅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迴盪在整間教室裡。
不料他的手指僅僅按住自己的眉心，輕柔的壓了幾下，便不著痕跡的收回去。一舉一動安靜的像隻貓。
「常皺眉容易老。」爽朗的回應顯得自己的反應過度全然不需要。
「噢…喔。」他的臉龐又靠近了一點，眼瞼閉上，再打開，羽睫的顫動都看的一清二楚。
真是個奇怪的人，說話沒頭沒尾，人畜無害又舉止怪異，重點是...
「如果不介意，我們當朋友吧？我姓游！」飛躍性話題總讓人反應不及。
但是笑容，讓人印象深刻。
※※※※※
"日前在A市某棟大樓樓頂發出一起自殺案，據說起因與死者就讀同所大學的同學有關..."重複報導的內容讓人心生煩躁。
不耐煩的將電視關掉，再一把甩開搖控器。
屋內頓時變得寂靜。只剩下牛奶滑過喉嚨的細碎聲響。
兇手不是我...再怎麼辯解也沒用。
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現場沒有目擊證人，沒有監視器，已經死去的人更不會復活幫你洗刷冤屈。
目前社會的輿論漸漸高漲，導致自己完全沒辦法出門。
冰箱正面臨斷糧危機...但毫無解決辦法。
正當玻璃杯被敲在茶几上時，門鈴無預警響起。
在這種敏感時刻，只要有點動靜就是一種壓迫。
「嗯…是誰？」透過對講機詢問，語氣稍稍停頓。
只希望不是記者或警察...
「是我。」熟悉的女性聲線自另一頭傳來。
大門被緩緩拉開，伴隨有氣無力的回應:「游小姐...請問有什麼事嗎？」
女人與上次相比冷靜了不少，但這是否代表她對自己這個"嫌疑犯"已經心灰意冷了？
下意識用手指梳了前額的髮以減緩緊張感。
「他留了一封信給你。」女人遞出一個粉藍色信封，眼神清冷的瞪著自己。
伸手接過時，女人還刻意加大力道，不讓信紙被抽過去「他留的唯一一封，就是給你的。」言下之意的諷刺不言而喻。
「嗯…知道了。」女人終於鬆開手，不打算有任何反應，轉頭就走，用力的甩了大門。
寂靜再度襲來，毫不留情的碾壓所剩無幾的勇氣「算了...晚點再看吧。」
看著一封已故之人留給自己的信，內心竟然如此複雜。
等心情沉澱後，再鼓起勇氣拆開它吧。
※※※※※
他抱著吉他，單翹著腳坐在樹蔭底下。平整的白襯衫被籠罩了一層淡淡的灰色。
風帶著琴弦的音吹亂髮絲，隨風起舞的光暈一點一點模糊了他的笑容。
眼瞼半閉，嘴唇一開一合，歌詞與樂音重合的天衣無縫。最後一聲劃過所有弦，收音的同時，他也笑著抬起頭。
「有沒有唯見江心秋月白的感覺？」沒有一絲瑕疵的溫柔笑容總是讓人心悸。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倒是你，對我唱這首歌，不怕被誤會嗎？」水調歌頭，還是王菲版的。
如果你在路上，看到一個文藝青年彈吉他，對著另一個男的唱"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肯定會起疑心的。
「不怕，而且我只是想讓你聽聽看唱起來會不會怪怪的。」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雙眼笑著就像兩彎新月。淺橙色的吉他被輕柔的收進黑皮箱中。
「喔...那我還有一個問題。」他轉過頭，平靜的看著自己「為什麼你三不五時就提到月亮？」他一臉霧裡看花的表情，似乎正在斟酌用詞以免被看透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因為...古人常常藉寫月來傳遞情感啊。靜夜思，月夜憶舍弟就是。」背在他身上的黑皮箱被放置在一旁。下一刻他忽然走上前，扣住我的手腕，看著人的眼神就像藏了許多暗流，看久了便會墜入其中的黑暗。
「就像我現在跟你說，"你是我的月亮"。」聽到的瞬間，身體顫抖了一下。
想施力把人推開，但抓住自己的力量只是變得更強。
「你什麼意思...？」不信任感在心中漫開。這不是平常的他...不能相信...絕對不能相信...
「你不信我就算了。」他沉下臉，低下頭，陰影覆蓋了他大部份的表情。
但嘴邊笑容不減，看起來更可怖了。
「但我是說真的。你過於直率，對我這種內心就像一淌混水的人來說，簡直就跟照進我內心濃稠黑暗的月光一模一樣。所以我才會說，"你是我的月亮"。」
※※※※※
信封被小心翼翼拆開，微泛黃的信紙露出一小角。
精緻端正的字體過於華美，完全不像一個男人寫出來的字。
但是內容迂迴曲折的表達方式幾乎可以確定這不是偽造的。
...看不出個所以然。似乎每一句之間都沒有連繫...等等。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在茫茫人海中，
我驀然回首，
頭一次頻頻停駐目光，
七世換來的等待，
樓閣般高的心緒，
頂著一輪明月，
相思相念的徘徊，
見峰迴路轉的柳暗花明。"
瞳孔猛的一縮。信件內容過於詩情畫意，反而會注意到枝微末節。
身體像被從頭到尾潑了一盆冷水，透心涼的寒意自骨子裡散發而出。
雙手不知是因恐懼還是驚愕而顫抖。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
「你找我來這裡幹什麼？」戒備心還未消去，攥緊的拳頭輕易出賣了自己努力掩飾的緊張。
他背對著月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樓頂的風有些大，吹的頭髮凌亂飄起，臉上的陰影更顯沉重。
「我...只是想跟你聊天啊。」腳步慢慢靠近，無聲的壓迫感重的似乎要壓垮心肺。
異於往常，他沒有穿襯衫，反而套著一件厚重的黑夾克，與夜色融為一體。昏黃的光影在水泥地上無限延伸，拉出永無止境的黑暗。
隨著步步進逼，身體也往後靠，但後果就是退到無路可退。眼看再往後一步就要跌下樓了。
「今天是上弦月，很美吧？」他自顧自的說起來，眼神從自己身上移開，沒再靠近。
「再過七天，就是十五，滿月。人家常說月圓人團圓，但我覺得，如果一個人打從心底就感到孤獨，那他永遠不會有真正團圓的機會。」他抬頭看了眼月亮，再低頭若有所思的看著地板。
再抬頭時，眼神不再充滿笑意。冷冷的，有點淒涼，眉頭微皺的維持那苦澀的笑容。
看了令人心痛。
他輕聲唱了水調歌頭最後兩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接著又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話語。
「今夜的月色真美啊，讓人想一親芳澤。」他不給人反應的機會，上前擒住雙肩，將臉龐靠近。
雙唇感覺被輕輕點了一下，然後趁人重心不穩時，扶著對方的身體將位置調換。
整個過程短短不過幾秒，但其內容卻成功的讓腦袋完全卡機了。
「呵呵…謝謝你。」雙肩被狠狠往後推。
他的臉終於被月光完全照亮。往後仰倒的瞬間，笑容一覽無遺。
唯美的姿勢與沒有一絲猶豫的動作，彷彿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然後，等回過神，他早已留下一縷清風與烙在心底的殘笑，縱身躍下。
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當人身在樓頂時，一輪望月早已懸在空中。
風還是一樣大，只不過少了那天那個人影，多了因奔跑造成的喘息聲。
「...喂，姓游的？」沒有回應，只有風自耳邊呼嘯而過的聲音。
他寫了那封信的意義，絕不會是純粹裝神弄鬼。
思考了幾種可能性...果然只會是他留了東西，然後需要有人去發現他。
而那個人就是我。
在一個空曠的地方，想要藏東西，一定挑藏物人與他想讓東西被誰發現的人都會特別注意的角落。
四處張望後，目光鎖定在個不顯眼但卻最印象深刻的地方。
...不會吧？
快速橫過大半個空間，蹲身就往牆角摸去。
矮牆不超過五十公分，其上的裂縫清晰可見。
他就是從這裡跳下去的。
縫隙剛好可以容納一根手指。指尖在內部翻攪一陣後，忽然摸到一個相比之下細緻許多的觸感。
是信封。
灰黑色信封正面題字"無題"。
他難道就不會想到如果找不到的情形嗎？
面對月光將它拆開後，內容物是兩張紙。
兩張都密密麻麻的，需要藉助微弱的天光來閱讀。
第一張交待了很多令人心悶的原因與他真正內心的想法與深不見底的黑暗。
沉住氣，翻開第二張。
單獨給我的？
"致吾月:
相信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永遠消失在你眼前了。為什麼會選擇你呢？這我已經在與你相處的這段時間告訴你了。在我眼裡，上弦月是殘月，獨獨望月為完整的。我的頭七是個月圓夜，所以我希望我在給你看完這個滿月後，我的心便不再孤獨了。還有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內心的黑暗與尋死的理由。第一張，請你直接銷毀。請你慢慢的淡忘我吧，對你來說我可能只是個很瘋狂的人，所以為了我喜歡的你，我希望你忘記我，由那段記憶與我相伴即可。然後，這是我最後一次提月亮，相信我。
相見時難別亦難，
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
蠟炬成灰淚始乾。
曉鏡但愁雲鬢改，
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萊此去無多路，
青鳥殷勤為探看。"
心臟刺痛的彷彿下一秒就會碎裂。
信紙上的字跡被點點落下的水滴模糊了外形。
...你這是什麼意思？
叫我忘了你？
你有沒有想過，當你將這些心情交給我時，就換我變成孤獨的了。
這些話語，就好像把意義放進我心底，再狠狠抽出來一樣。
好難受。
身體鬼使神差的靠近牆邊。
...好啊，既然你叫我忘了你，那我便用我自己的方式忘了你。
紙張被手中的打火機燒成灰燼，散進空中，隨風消逝。
如果說人活著皆為團圓，那是否人皆死也為團圓？
我就證明給你看，還有另外一種意義的"團圓"。
這個故事，只有開頭與結尾，足矣。
不需要揭開過程，只因這全是不堪入目的黯然。
其實躍下的同時，還是很茫然。
但只要想著可以忘卻一切，便無所顧慮。
身體漸漸失了溫，徹徹底底感受到什麼叫"月光寒"。
上弦月，在七天後，就會是個滿月。
※※※※※
「你知道嗎？」他叼著一塊餅乾走過來「當人心不孤時，他所見的月就都是圓的！」
「噢…是嗎。」
「我是只上弦月~還在找心中的另一半啊~」接著熟悉的曲調又出現了。
千里共嬋娟。
他笑著說:人團圓，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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