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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捨身成魔12》 
 
當天晚上,直到子時善方都沒有回到他與半槐一同居住的房間。
晁武韶本來與他們三人一同坐在一樓的長椅上等待善方回來,然而因為時間實在是太晚了,於是晁武韶在亥時便回房休息,只剩下唐谿正與易涵陪著半槐看著月光在原地乾等。
 
月色灑在微微透著涼意的白玉階上顯得特別好看,但是不管現在的景致再怎麼美,半槐都沒有任何餘力去欣賞。他現在滿腦子都混著各式各樣谷主刁難或者是善方幹了甚麼不法勾當的猜想。
會不會因為他是佛門弟子所以沒辦法進書墨谷?如果是這種原因的話那事小,只要他出谷便行了......雖然半槐自己會很難過就是了。
半槐胡思亂想的方面是善方是不是打從一開始就瞞著他很多事情,不然谷主怎麼會突然找他麻煩?可是不管半槐怎麼想都想不到具體的原因,就是這樣才讓他的心特別慌。
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受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嘗了。
唉......
 
「我要回去了。」半槐率先站起身,雙手叉腰裝作若無其事的往前跳了幾步,回過頭朝另外兩人露出大大的笑容。但是果然這樣的舉動只是讓唐谿正以及易涵更加擔憂而已。
唐谿正苦著臉也站起來,兩手搭在半槐的雙肩上,語氣特別的語重心長,「半槐,你別硬撐啊,不要覺得我們陪你等不好,我們很樂意繼續等的。」
易涵像是要表達同樣的想法一般,將眉頭用力地皺了起來,還鄭重的點了三下頭。這樣的舉動讓半槐內心溫暖了不少,但這時候果然還是別讓他們再更加操心了吧。
 
於是半槐將唐谿正的手腕給撥開,快速的跨步上前蹲下身子,一把抱住唐谿正的腰就將人給往上抬,這讓唐谿正的表情立刻扭曲了起來,猝不及防的攀住半槐的背嚇得面色鐵青。
「喂喂喂你做什麼啊!」
「嘿!」然後在頭頂傳來慌張失措的喊聲後,半槐才笑嘻嘻地把人放下,順帶拍了拍他的肩。
「你看看,我都有閒情逸致開玩笑了,所以大家都回去吧?」
「可是……」
「而且就算我們瞎擔心也沒用對不對?這樣一直等,善方會早點回來嗎?不會嘛!所以就乾脆回去倒頭就睡,你說是不是?」
 
似乎是這番話有點道理,說服了易涵以及唐谿正,於是兩個人只好憂心忡忡的多叮嚀半槐幾句後,就三步一回頭加上憂心的神情緩慢地回他們自己的房間了。
而半槐……他怎麼可能老老實實就這樣回去休息呢。
他決定要以身犯險,直接潛入到谷主休憩的廂房附近看看!
事不宜遲,馬上行動!
 
半槐努力回想了一下先前還是書墨谷弟子時,值夜會走動的各種路線,接著立刻在腦海中擬定一份地圖,好避開所有可能有人的地方以便順利的到達目的地。
接下來就是照著計劃移動了。
前面到谷主所居住的那座塔前都還算順利,直到接近塔,才是潛入的最大難關。因為谷主為了防止有人盜竊珍寶,於是將大部分的珍貴物品都放在塔內,並且以最高級的陣法將塔的周邊都築起一道堅不可摧的結界,只留有正面入口的一道門,可供傳訊的人進出,但問題是這道門兩旁的書墨谷弟子都不是等閒之輩,通常都會由谷內數一數二的高手輪流看守……等等,其中一個人看起來怎麼如此面熟?
 
塔門的兩旁各鑲上了兩盞並不是很亮的靈夜燈,因為放入其中的靈石說不上足夠,所以那從那兩處散發出的光線有些暗沉,而且還泛著詭譎的螢光綠,將白玉材質的塔壁暈染出如同鬼火般的奇異色澤。而這樣的光自然也影響到那兩名守衛,讓他們的面容變得更加難以辨認,但是半槐自認為他是不會認錯的……
「……安夙師兄?」那個與溫晉學同個時間入谷,還是他們五個人的大師兄,並且也是他們五個人當中,唯一與小師妹墨樊一同留在書墨谷幫忙谷內事務的弟子。
安夙現在全身穿著書墨谷特別設計的守衛服飾,右手拿著不符合書墨谷氣質的長槍作為武器,額前配戴一條青色沒有花紋的抹額,馬尾正好垂在胸前,袖口以及衣襬都設計的便於行動,不僅縫製成窄袖的樣式,衣襬長度也只有到膝蓋,露出底下穿著的長褲。因為從頭到腳的衣料都是淺青色,所以在靈夜燈的照射下更顯得森然可怖。
 
半槐方才不小心低聲說出的四個字自然沒有讓安夙漏聽。安夙從以前到現在個性就都是一板一眼的,現在這樣嚴肅的轉過頭盯著半槐藏身的地方,就更讓人毛骨悚然了。
安夙不發一語的將長槍橫擺,就朝著那一片樹叢掃過去,若不是半槐及時趴下,恐怕他的頭都要被削掉一半了。
「囈!」為了避免安夙再接連掃好幾刀過來,半槐立刻爬了出去朝著安夙舉手投降,「師、師兄!我是書墨谷的弟子,不是什麼可疑人士!」
安夙見到有個人從裡面爬出來,果然將長槍給頓住了,而另外一名守衛則是斜斜瞄著狼狽的半槐,似乎完全沒打算要開口說話的意思。
怎麼回事啊!難不成當守衛的人就一個個都那麼冷若冰霜如同高嶺之花的嗎!怎麼表情一個比一個還嚇人吶!
「此時此刻,出現在此地,即是可疑。」安夙毫不留情的將長槍抵在半槐的脖頸邊,眼神變得更加犀利,眼珠子映照出的寒光簡直要將人給刺傷了,「況且剛入谷不至半載的弟子,怎會知曉我的姓名。」
 
「……」哈啊啊啊完蛋了,剛剛這是在挖坑給自己跳啊……這下算是百口莫辯了吧。雖說半槐已經有點垂頭喪氣了,但他還是艱難地繼續思考有沒有什麼能夠逃出生天的方法。
而他這副沉思的模樣卻讓安夙恍神了片刻。
「你……」正當他準備開口要詢問什麼時,那熟悉的禪杖敲地以及上頭綴飾互相撞擊所發出的叮鈴聲響就從連接塔門的走道深處傳了出來。半槐立刻鬆了一大口氣。
這不就是善方走路時會發出的聲音嗎……而且他還可以聽得出來只有善方一人走出來,並沒有谷主跟著,這表示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然而安夙在聽到裡頭有腳步聲時,完全沒有半點要移開長槍的意思,反而更加戒備的將長槍又往下壓了幾分。
半槐瞬間有種自己真得要死在這裡的感覺。安夙這個人可是非常守規矩,說到做到,對於觸犯規定或是被他認定為是敵人的人可是完全沒在手軟的!萬一他再因為什麼緣故手抖一下,自己一定就回天乏術了!
善方走出來便是這麼個場景。半槐哭喪著臉趴在地上,滿臉的有苦說不出,但是卻不敢輕舉妄動,而剛剛放自己跟著谷主入內的守衛弟子則扳著一張臉狠狠的瞪著半槐,彷若有什麼深仇大恨。
 
「……」然而半槐在看到善方出來之後,也不敢出聲。他怕現在只要發出一個音節就會被砍頭了,安夙師兄就是一個這麼可怕的存在啊!
善方倒是一如既往的鎮定。他平靜的走到安夙面前,朝對方行了一個單手的佛禮,「不好意思,這位是出來尋貧僧的,還請師兄放了他吧。」
安夙用懷疑的眼神斜斜瞄著善方,還是不太相信他的說詞。指不定是這個出家人佛心大發想要從自己手中救下這個男子,但萬一此人真的是潛入谷內的可疑人物呢?
那可不是要遭大殃!
 
於是安夙癟了癟嘴,不太情願地反問,「那你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這個人真的是來找你的?」
善方默默的瞟向半槐,示意他說點什麼。不外乎就是他知道善方是來做什麼的、又或者是善方這個人是什麼來歷諸如此類的。
半槐立刻領會到善方的意思,急切的開口,「啊、這個和尚法號叫做善方,然後他是跟著谷主來到這座塔的!因為他從中午進去之後一直都沒有回來,所以我就來找他了!」他頓了一下,又急急忙忙地補上自己的身分,「還有!我跟他是同窗,他是大師兄,我是三師兄半槐!」
至此,安夙倒是有些信服了。五個月前新加入的弟子名姓他是有所耳聞的,而且因為組合並非跟往常一樣都是溫文儒雅之人,所以那時還掀起了眾弟子爭先恐後的要去看看他們長相的風潮。
 
和尚、武將、風流小子、大家弟子、女中豪傑,這幾個人看起來都不像是會加入書墨谷的那種人。
「……你的確是半槐?」安夙瞇起眼,打量似的將半槐從頭到腳都掃了個遍,彷彿要連其中的骨肉都刻進眼裡那般的認真端詳。
半槐見他終於要被說服了,立刻從懷裡掏出那塊有著自己名字的木牌,高高的舉起。
「……」長槍緩緩地自半槐的脖頸處移開,雖然安夙的眼神還是懷疑居多,但是他也不再多說什麼,逕自回到崗位上,繼續面無表情地盯著正前方。
半槐一骨祿爬起來,快速的拍了拍自己的衣物,接著跑到善方面前,性急的抓著他的袖子不斷的前後搖晃。
 
既然自己的危機已經解除了,那麼接下來要擔心就還是善方的事情了,「你、谷主有對你說什麼嗎?還是要你做什麼啊?沒有出什麼事情吧?」
這副躁動不安的模樣,讓善方忍不住要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他閉上雙眼,嘴角含笑的輕輕搖了搖頭,「谷主怕是認為貧僧有所圖,才會入這書墨谷。然而貧僧多加解釋後,便沒事了。」
他睜開雙眼,又補上了一句話,「不過,谷主有警告貧僧,若是真做了不符合書墨谷規矩或是危害書墨谷的舉動,她肯定會立刻將貧僧趕出去的。」威脅的意義居多。
半槐鬆了一口氣,全身有些脫力,額頭輕輕靠在半槐的肩上,「太好了……」原來這傢伙什麼都沒做啊,太好了,太好了……
 
然而就在他們之間靜默片刻後,站在塔門口的安夙便幽幽地說了句『不成體統』,半槐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拉著善方離開了。
 
他在回程路上幾乎都沒怎麼刻意提及善方在谷主房內被問了哪些話。
他已經胡思亂想一整日了,現下人平安歸來,也無出什麼差錯,他也覺著疲憊萬分,便沒想要繼續用那些瑣碎的思考折騰自己。反正善方這傢伙想講會自己講,不想講的話怎麼問都不會有任何效用的。
 
「嘿。」只不過在將木牌按上門把,而門開顯現出當中種種白玉之景時,半槐有些反常的扭過頭直盯著善方臉面。上回他們談及此事時只有善方問他說把自己綁在身邊不會難受麼,而直至此時……半槐心中才湧現出一股害怕被對方討厭的情緒。
自顧自的把人綁著的是他,不想被對方討厭的也是他,那麼又何來此問?
『把你綁在身邊,發生這麼多事情你不會怨我麼?』大抵是永遠無法問出口吧……就如同替善方假設找回記憶,那他還有勇氣站在曾經的銘塵面前親口問出為何要殺了他麼?
他越來越沒把握了……
而在善方偏著頭等待善方講出下一句話的期間,那公子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沒事。」半槐淺淺的笑了起來,轉身進去的姿態不容置喙卻也帶點幾不可見惆悵。
 
「只是想看看你等我說話的樣子而已,哈哈。」
那道身影入了白玉房後一如既往。
但善方卻在這月色之下,緊盯著對方衣襬而面露異色。
 
看來月光還不足以將事物照的足夠分明啊。
 
 
書墨谷集市那場由谷主將善方召進房內密談的驚魂記過不久就被大家淡忘的差不多,而無論是開始重新融入谷內的谷主還是作為一極其稀有的道門佛修的善方,皆都相安無事。
當事者兩人若是在谷內撞見,也只是彼此行個身分相符的禮便若無其事地走開。
而半槐自然是忘的最快的那一個,反正都沒什麼事情發生,那當然是不必放在心上啦!
 
「聽說再過段時間就要與火雲山、霞雲門進入一道秘境歷練,這是真的麼?」唐谿正手中正抱著師兄交代要拿去書庫放置的書卷,比起動用真氣飛過大半書墨谷,何人都知在修為低下時腳踏實地的走路都會是較好的修行方式。
半槐走在前頭,將他自己負責的那部分書卷拿在手上玩,時不時變個戲法再回頭看看唐谿正是否跟上,並於對上那不諳世事的小公仔純真的眼睛時哈哈大笑出聲。
「那當然!這可是眾所周知的仙家活動,要說不知道還可難的了!」況且問他也不準,谷內上上下下的小事他這轉生前便是書墨谷弟子的人啊,可是什麼都能沾上點邊呢。
半槐吐了吐舌頭,看著唐谿正擰起眉頭斜睨他時聽得小公子開口,「……所以你只記得仙門活動?怪不得當初說你根本不記得我們唐家……」
 
「唷,還在記恨哪?」半槐笑嘻嘻地環上唐谿正的肩膀,想起入谷測試時那少爺還為這件事情跟他吵起來而深感好笑。
「才沒有咧!」唐谿正回了一個不甘示弱的擠眉弄眼,但礙於現在手上拿滿了物品不能灑了,所以也只能看著這三師兄雜耍般的玩書卷再拍拍他的肩。
 
這樣的日子大概持續了半年。
而他們就在鞏固築基修為,卻無進階金丹的態勢之下迎來了那所謂的三門秘境試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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