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分の心を聞く

《捨身成魔06》
到達會場時，廳堂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並且似乎已經開始在為第二關做準備，甚至是有的人直接將自己的文房四寶全數攤在地板上一個一個的仔細保養。然而半槐看到這副景象只是嗤之以鼻的轉過頭不願再看。
哼，直接把吃飯的傢伙擺在地上，成何體統！
這時半槐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喂禿驢，你怎麼知道要在這邊考試的？」他現在已經完全不管叫善方禿驢他會不會怎麼樣了，反正他也沒反駁，這稱呼也可以順道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滿，那就繼續吧。
「在找你的時候路過看到的。」善方正經八百的攏了攏袈裟的袖口，整齊的行了一個佛禮。真是的，這種樣子真是見一次就煩一次。
半槐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又回到了剛把善方挾持出清心寺時那想把人掐死的狀態，怎麼回事呢？他淡淡的應了一聲，裝作沒事的接著打量堂中的所有競爭對手。廳堂內部自然是有色調的，但比起書墨谷真正的大堂還有它本身的外觀，當然要輸上幾分，不過也可比外頭那些雜亂無章的建築要優雅多了。雖然沒有亮眼的顏色或擺飾，但整體而言都是如石頭般的灰，其中還夾雜了些許的藏青，彷彿要洗淨心中躁動的顏色讓人好像被陣陣冰涼河水拂過一般，平心靜氣。
善方看著方才眼中一閃而過一絲腥紅的半槐，暗自結了幾個手印。
「現在開始，進行第二關的試驗。」一道清麗的女聲從廳堂那稍微墊高的檯子上傳出，就在聲音落下的同時，一個穿著絳紫色衣袍的莊重女子一聲不響的出現在眾人面前。她瞇著眼環視在場所有人之後，右手緩慢的抬起來，朝空中點了幾下。
「咦？」
「怎麼回事？」
「為甚麼甚麼都看不見了！」
「稍安勿躁。為了不要使任何人有作弊的手段，請使用我們為大家準備的筆墨紙硯吧。現在請看，視野中央是否出現了一副書寫工具。當各位確定完成作品時，請將硯台中的墨水全數倒掉，則筆墨會自動消失，視野會恢復正常。到時就請各位將自己的作品呈上來吧。現在，開始！為時一個時辰。」
半槐在聽完此番言論之後，胸有成竹的開始磨墨。
哎呀哎呀，他都聽到隔壁的在討論竟然不能看到其他人的作品了呢，這麼在乎別人還怎麼脫穎而出呢？果然都是凡夫俗子啊！不過這做法果然非常符合書墨谷的行事風格，雖然與先前將他們每個人關到各自的小房間中不太相同，但基本原則還是一樣的。還不就是為了在第三關的時候沒辦法探知對方的底細嗎？這樣才能保證在比試時能夠完整的看到參與者的判斷力以及能力。
不過他還真好奇善方會寫甚麼呢......寫完之後來問問他吧。
半槐將墨研磨完畢，深呼吸了幾下，提起筆蘸了蘸墨水，右手手腕懸在空中醞釀情緒。
詩句他讀了千千萬萬，有時閒適有時悲情有時諷刺，也有時憤恨，有時歡笑，但若是要說有沒有真正觸動心弦的，或許沒有吧。若是非要挑出一首貼近自己心境的，大概便是『道是無晴還有晴』了，但這句話帶給他的衝擊仍沒有想像中的多，畢竟真正能讓他心生悲愴的應該比較偏景物。既然詩詞之類無法喚起內心的感動，那麼還剩下甚麼呢......
可能、可能就是這個了。
半槐能感受到自己正皺著眉頭，而且還皺的頗深。他像是要將所有思念全部傾注在筆下，以至於下筆用力過猛，宣紙都差點被戳出幾個洞。但是無妨、無妨......這種感覺就是他想要的。所有朝思暮想，所有沒辦法實現的，全藉由這枝筆宣洩出來吧，即使在這之後仍會不斷的瘋狂增長著心心念念。
「完成了。」半槐放下筆，呼出長長的一口氣，順手將墨汁傾倒乾淨。果然視力全回來了。他雲淡風輕的站起身走到女子面前，恭敬的以雙手上呈他寫的作品。
「嗯。」女子一樣不失風度的接過紙張，瞄了一眼之後以飽含惆悵的目光看向半槐「這兩個字有甚麼含意嗎？」
「是故人的名字。」
「是嗎......」女子輕嘆了口氣，輕擰起眉把宣紙放到一旁書僮的手上，然而她並沒有立刻宣布半槐是否進入下一關，而是招了招手又喚來一個書僮，取下他手上的手巾。
「需要擦一下嗎？」
「......？」半槐深感困惑的偏了偏頭，馬上抹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發現全都是冰涼的水，到了下巴處似乎還凝成了一道痕跡。竟然寫哭了還不知道！真是太丟臉了！
半槐不好意思的苦笑拍了拍後腦勺，不多加推辭的快速拿過手巾把臉面整理好。
「好了，你通過了。先出這道門休息一下吧。」
「是，多謝姊姊。」他鞠了個躬，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廳堂。
那名女子看見這名參加者狀似落荒而逃的模樣，又忍不住拿起剛剛他寫的字帖好好端詳一番。
「嗯......不知道這兩個字對他有甚麼意義呢。如果將來變成了師弟真想好好問問。」
字帖上面明明白白的寫著兩個大字，『崔忘』。
「善方善方！」半槐在大堂晃了好一陣子，把那幅剛才他們走進去的山水畫從頭到尾認真看了好幾遍後，終於等到人出來了。
善方一如往常沉著冷靜的舉著他的禪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蓮花上莊嚴的朝半槐走過去。但是令人感到疑惑的是，平常他的表情至少都會有一點慈祥或是笑意，可現在他卻完全沒有溫柔敦厚的樣子，只是身邊氣氛如冰般凜冽，嚴肅的要將人凍到無法動作。
「善方？」老實說看到這個狀態的和尚，他有點害怕。這跟在伏魔大會上銘塵朝眾多魔修出手時的神情有幾分相似。雖算不上完全相同，但那冷冰冰的氣息還是會使人不寒而慄啊。
而善方看到半槐才過沒多久就不記仇的熱情，才終於又恢復成原本溫和的表情「貧僧來晚了。」當然，行禮的同時不忘微笑。
「我又沒怪你。」看到這笑容，他又想起來剛才進廳堂時把自己耍得團團轉的那個嘴臉，馬上語氣又開始鬧彆扭了。哼！老子還沒原諒你呢！但是想問的還是要問，不得耽誤呢。
嘻嘻，和尚和尚到底會寫些甚麼呢。
「喂，你寫了甚麼？」半槐高傲的環起胸，神態故作不屑的斜眼睨著善方，不過周圍人都看的出來嘴邊是隱約噙著笑的。善方自然也看出來了。但就算他心情好，他也不能真的告訴他自己寫了甚麼。
「無可奉告。」他閉起雙眼，鐵了心搖搖頭。
半槐氣憤的槌了他的胸膛「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不然半槐施主先說吧。」
「......」真不愧是禿驢......這反將一軍用的挺厲害啊！
半槐嘟起嘴，像小孩無理取鬧一樣對著善方大聲說「就算我說了你也不知道！」這世界上，知道崔忘就是銘塵大師紅塵時候用的名字的人，大概除了他之外都死光了吧，這樣輪迴後的禿驢怎麼可能知道呢，說了也要費口舌解釋而且還會越想越氣，那麼還倒不如都別說了呢！
善方也看的出來他是不打算說了，苦笑的皺了皺眉便沒有再問下去，只是看似貼心的加了一句話「貧僧寫了四個字，至於內容就半槐自己猜吧。」
假好心！分明就是知道我猜不到才敢明目張膽的告訴我幾個字！為了洩憤再多踩幾下他的腳吧！
半槐正打算這麼做的時候，那一身絳紫色的女子又出現在眾人面前。她抿了一下也上了絳色胭脂的雙唇，接著微微躬身「諸位俠士，恭喜來到測試的最後一道關卡。小女名喚玦玥。此關卡也是為了公平起見，請諸位使用我們為諸位準備的筆墨紙硯作為武器來進行比試。那麼，就開始挑選吧。」她一樣輕描淡寫的在空中揮了一下，翩翩衣袖隨動作飛揚，接著空間之中就出現各式各樣的文房四寶「挑選完後，就請移步到廳堂外的草皮，那裡會布置比試用的台子，靜候各位。」她轉個身，又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了。
又到了選武器的時間了......
半槐認真的看著那些飄來飄去的文具，在心裡思考各種合適的方案，而他也正好看到站在一旁的善方似乎呆愣的盯著這麼些琳瑯滿目的用具。算了，幫他一把吧。
「知道要選甚麼嗎？」半槐在善方的視野內指了指滿天飛的文房四寶。
「不清楚。但，貧僧大概會選筆吧。」善方將禪杖橫舉在胸前，口中念了兩三句佛經，便讓禪杖縮小成能放進懷中的大小，接著一個一個抓住飄過他面前的筆，一個一個讓它們變得巨大。
起初好幾個都覺得不稱手又變小讓它們飄回去。直到測試到第五枝筆時，善方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呿，這不是完全不需要我嗎，我還那麼自作多情......
半槐不再看仍在熟悉毛筆的善方，開始專心的想自己該選甚麼。
首先他本就清楚這四樣文人用具當作武器要怎麼使。
筆，上頭並不會在剛開始就有墨，所以真正的用法是通過筆身將自身的氣化成實形作為攻擊的手段，所以此時該如何使自己的氣與筆相呼應便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了。通常選擇筆的人平時都會注重在熟悉筆以及該如何使的氣能更流暢的流過筆身形成圖樣而出。
墨，算是這四樣當中操作簡易的。因為本身便是流體，所以要以墨作為媒介將氣化成各種型態相對來說更容易，但是要以氣操縱墨水也是需要一定的能力，故若是以墨當作武器，平時的修習課程大概都是與水打交道。
紙，使用的方式自然是在上頭作畫。以氣為筆、為墨，在紙張上畫下各種形態樣貌的圖，然後想辦法讓那些圖跳脫出紙面成為能被碰觸的物體。所需要的技巧跟氣本身的精緻程度無太大關係，真正要琢磨的是如何使紙能讓氣變的更強大以及更容易使氣成形。這或許是最需要磨練鍊器技巧的一樣武器了。
硯，與其餘三者皆有很大的不同。因為不是立刻就有墨形成，所以平常就需要對其注入真氣才能在關鍵時刻起到作用。平時灌入真氣，滋養硯，到了一定程度後硯就能自行吸收生活周遭的靈氣自行成長，而在遇到戰鬥時，只要持有者想要，便可利用其中所含的靈氣做成各種所需的效用。也因為是累積型的，每次使用都會造成鋪天蓋地而來的威壓，對使用者本人也會造成一定影響，故以硯作為主要武器的人都會再另外選一個武器作為掩護。
半槐左思右想，最後從中抓了一捲紙作為最後的選擇。
他是溫晉學的時候，最一剛開始是選擇了硯，所以這時候當然不能再選擇硯為武器了，不然很容易就會穿幫。況且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自己贏的情況仍然會哭笑不得。
當初雖然自己憑藉著過人的判斷力以及反應能力躲過了無數攻擊，但說實在話也只是僵持在那邊，絲毫沒有進展。正當眾人以為他要耗盡體力被打敗時，他自己鋌而走險的將手中那塊硯台朝對手的臉面砸過去，正好砸中鼻樑，害對方痛到站不起來。從此以後這件事就變成他入門之後時常被提的一件奇聞軼事了。
「善方，我選好了，走吧。」半槐揣好那些紙，看了一眼已經將放大的筆當作禪杖一般持著的善方，便朝廳堂外走去。
他們來到那片大草坪上，玦玥正站在那平台的正中央等待眾人到來。
人差不多都來齊後，玦玥才氣定神閑的緩緩開始說明規則「首先，不得惡意傷人。第二，自行投降，被打出擂台，動彈不得超過十秒就算輸。第三，便是宣布對戰順序了。在場十四位受試者，故我們便以一對一的方式舉行七場比試。就算輸了，根據表現也不一定會被淘汰。接下來要抽籤，請各位上台依序抽籤吧，第一位——」
半槐仔細觀察這剩下來的十二位，開始依據他們的站姿判斷究竟是用何種方式鬥法，然後再一個個擬定如何打敗他們。
喔唷？唐谿正沒被刷掉呢。
半槐漫不經心的抽完籤，正好下一個上去抽籤的是善方。
本來半槐想繼續觀察，但他在四處張望時發現善方跟玦玥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該不會因為他是和尚來參加這場比試顯得很突兀吧？不過不可能啊，畢竟交字帖的時候早該知道了才是，怎麼會這時候才開始懷疑呢？況且，玦玥好像還語重心長的跟善方說了些甚麼......
嗯？字帖？
莫非是善方寫的字有很特殊的情況？如果能知道那就不用在這邊胡亂猜測了！這感覺真是討厭！
「那麼諸位都抽完籤了，接下來進行第一場比試吧。請被指名的兩人站到台上。」
書僮高舉一面鏡子，鏡中顯現出兩個人名，分別是唐谿正以及易涵。
既然是在山水境中圍毆自己的人，那當然要好好看看這傢伙的能耐啊！我倒要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