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分の心を聞く

《捨身成魔05》
擺放了約三十尺長山水卷軸的位置此時是空的，從旁延伸的廳堂壁上是其他比較小幅的掌門畫，但因為長老們施法將畫軸運回來，所以那塊空白的牆壁已經隱約有一些墨水的影子出現。
隨後一陣瑩藍色的光芒瞬間從墨跡發散而出，充滿了整個大殿，刺眼的讓人睜不開眼睛。很多人便就此閉上雙眼等待這強光過去。
半槐透過神識掃了這些人後，低低冷笑了幾聲便挽住善方的手臂，雙唇貼近他的耳朵「不睜開眼看就沒辦法進入那個大陣。」
「貧僧明白了。」
「那我先進去啦。」半槐突然鬆開善方的手，向前走到畫軸的正前方，毫不畏懼的張開眼睛凝視那刺痛的讓人流淚的藍。透過水鏡觀看現場情況的書墨谷弟子們都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不外乎就是新一代的能人或是可造之材等言論。
而長老們則是湧現出一股微乎其微的擔憂，但也不知這情緒從何而來只好作罷。先靜觀其變了。
半槐在盯著畫好一陣子之後，終於看到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他當年看到的是遠景的山，接著想像自己身處其中，與鳥語花香共度，與獸禽蟲草共舞，讓閒適以及悠閒充滿心中，但仰望天空時，要追上某個目標、或者是某個人的希冀就會隨著那陽光照拂全身，溫暖卻充滿力量。
他現在看到的，卻是在一個不起眼角落畫著的一個山腳小村莊。人們有說有笑，撒米餵雞，偶爾採一些野菜打個獵，砍柴釣魚做童玩，一切都很稀鬆平常，但看在半槐眼裡卻一幕一幕刺痛著他最深沉的傷口。他想過這種生活，但他做不到。
這一世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他不想放掉，但是……
他怎麼想的呢？他願意不求取飛升，只跟他安安靜靜的待在世界的一隅漸漸死去嗎？
不管如何，這一世安寧大概是他永遠無法企及的夢想了。
因為他還想要把銘塵的記憶找回來，詢問當年發生的事情。其實只要放掉真相不管，就可以過上安穩的生活，但是不問清楚的話，這會成為他一輩子的心結。
反正橫豎都不好受啊。
半槐想了許多，想的出神。
畫軸感應到他的情緒深度，便將光凝聚成柔軟的光束，包裹住他的全身。再下一秒，半槐整個人便消失了，順利的進到陣法裡面。
等到半槐的意識恢復時，身邊的景色全部都換成水墨畫風格，但又有明確的遠近之別，若是光憑口述肯定很難暸解這種風景的韻味。
「善方？」半槐開口試探性的叫了一聲，但果不其然沒人回應。
但當他轉過身想要到處走走看看時，卻迎面撞上一個人，上下排牙齒剛好嗑到，痛的半槐馬上跳開緊捂住嘴。如果他感覺沒錯，應該是撞到對方的額頭了。
「痛死了！」半槐還未開口，那個被他撞到的人就先大叫了起來，淒厲的好像剛剛把他的一條手臂割下來一樣。半槐默默的嗤笑了一聲，暗自狠狠鄙夷了一番才看向這個養尊處優的公子。
嗓音與他的身形相符，看這模樣大概十五歲左右，若是換作修真界的歲數......總之是說不準的。
他的裝束跟現在的半槐頗有幾分相似，都是通體潔淨的白色道士服，但是半槐的頭髮是全數盤起收在道冠之中，而這名公子卻是只收攏一小束，其餘的全部披在身後。顯露出的傲氣當然是不會少，而且還有些嬌氣，肯定是被家裡人寵壞了！
「有哪邊受傷嗎？」半槐壓下內心那股想要把這臭小子教訓一頓的衝動，好聲好氣的向前傾身詢問。然後跟他預想中的一樣，小子往回跑到一個青年的身邊大哭大叫著說他全身都好痛。啊！真討厭！
「哥哥！剛剛我被怪叔叔欺負了啦！」鬼才跟你怪叔叔！好歹我的外表也是二十多歲好青年啊，怎麼就要被叫做叔叔了！
然而更讓半槐生氣的還在後頭。只見那名青年大步流星的朝自己走過來，架式十足的雙手環胸擋住自己的去路，並且用惡狠狠的語氣質問自己「你傷到了我弟弟，你要怎麼賠我們！」還有沒有天理了啊！
「哼！我可是好好地問你弟弟有沒有受傷，他甚麼話都沒說就跑去跟你告狀了，現在你不釐清事因就要我賠？！」然而這樣回嗆並沒有讓這個青年打退堂鼓，只是更加趾高氣昂的斜眼瞄人。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出自哪個家族！這樣你也敢得罪！」
「我哪知道啊！！你當你多偉大全世界都要知道你是誰？！」要說有名肯定是我贏你啊！半槐把這口氣憋在心裡。等我回到合體期看你還敢不敢這樣跟我說話！
青年不發一語的沉下臉，右手舉起前後擺動了幾下，身邊就出現了三到四位與他衣著相仿年齡也相仿的人，只不過青年的衣袍色調是青色，而周圍人的是紫黑色調。
「我乃唐家大少爺，唐谿正，而他是小少爺唐嶽。這樣你還敢惹我們？！」青年慍怒的齜牙咧嘴，那個表情彷彿下一刻就要把半槐吃了一樣。而半槐對此渾然不覺，因為他在青年報上名號的時候就開始搜尋自己最近讀的玉簡內容了。
關於門派的他是記得特別清楚，但是要說到當地氏族他卻是匆匆看過一眼就丟著了，現在要他想還真的想不起來。
不過想不起來也有好處啦，可以氣一氣他們啊「不知道。」隨後半槐便勾起一個極盡戲謔的笑容，看在唐家兄弟眼裡就是你們算哪根蔥，老子都不知道了還敢顯擺？不怕丟人現眼啊？
青年馬上就被激怒，一把將還躲在自己身後的弟弟用一股掌風托到不遠處，接著在掌心凝聚一股青綠色的氣力，到了一定程度之後朝著半槐砸過去。半槐只一偏脖子便躲過去了。
「就這點實力還敢囂張？」半槐特地抽出背在身後的拂塵，狀似輕鬆的瞇起眼。
「那是先試探！！」雖然半槐也知道這句話是真的，但是以青年現在暴怒的程度肯定也沒辦法發揮實力。目測他大概也是築基巔峰的程度，不過論經驗，當然是半槐贏啊，但是半槐也沒打算出手，就這樣把他的招數一個一個躲掉氣死他得了。
在閃過第五個招後，青年突然停了下來。
「哎呀，不打了？」半槐依舊繼續他的挑釁工作。
青年甚麼話都不說，就只勾起右手中指，然後周圍本來都護著唐嶽的紫衣人都拿起他們的武器，朝著半槐直衝而來。
「你也太無恥！」大家公子還玩這招！都不怕傳出去害他家族名聲敗壞！該說真不愧是完全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的笨蛋年輕人嘛！我都想替他哀悼一下了！
半槐往後退了幾步，用拂塵擋掉了幾下攻擊，但凌厲的劍勢還是完全沒有停歇的跡象，有些劍風已經擦過了半槐的衣物，露出裏頭的皮膚與微微滲血的傷口。
這些人大概都是築基中期，若是以築基巔峰想要一抵四果然還是太強人所難了！半槐漸漸地快要招架不住，但絲毫沒有放棄的想法，以至於他的面龐越來越嚴肅，甚至是冰冷。看到此，唐谿正不禁心驚了一下。
這個人竟然在身上長衫破爛不堪的狀態下還能如此理智的應對，某方面來說肯定是個高手，還是自己比不上的高手！唐谿正此刻才稍微冷靜了下來，他也自知理虧，正打算叫那四人收手時，突然一陣金光降在半槐面前，剛好將那四人彈開。
一把禪杖正好插在半槐面前的地面上，而它周圍所散發出的金色光芒將四人的外袍全數震碎，唯獨沒有傷到半槐一分一毫。金黃色蓮臺自禪杖底部蔓延而出，將這一小塊地方染成了神似西方極樂世界的神聖光輝。唐谿正疑惑的看向半槐。
半槐脫力的把拂塵落在地上，全身狼狽不堪，緊繃的神經也在一瞬間鬆懈。正要往前倒下時正好被一個人接住，並且那人還低聲念了一些口訣將半槐身上的所有傷口修補好，外加衣服。
「和尚......？」唐谿正顯然很困惑，為甚麼一個佛門弟子竟然要來其實是道家道統的書墨谷參加招生，而且方才的實力怎麼說都不會只有築基期，但現在定睛看卻真的是築基而已......
善方懷抱著半槐，慢慢地轉過身看著直到前一刻還在興風作浪的唐谿正。那眼神的冰冷程度讓唐谿正忍不住想要跪下來求饒，然而他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唐施主，今日貧僧先將一切恢復原狀，往後這筆帳，貧僧會擇日算清的。」善方不再看向唐谿正，逕自拔起禪杖、抱起半槐飛往下一個測試地點。趁著半槐還沒清醒之前趕快離開這塊地方。
唐谿正嚇得馬上也抱起唐嶽馭劍逃離此處。
「善方......？」半槐轉醒時，看到的便是善方的下巴，他本來還迷迷糊糊地覺得很舒服，但認真想了一下後就開始掙扎了起來「放我下去！」讓禿驢這樣抱著成何體統！就算旁人不在意我也要羞愧死了啊！
但是善方作對似的將人摟的更緊，這下半槐想要扭動都有很大的困難了。半槐狠狠瞪著善方，但只換來冷冷的一句「想摔下去的話施主自便吧。」嗯？禿驢好像在生氣呢？真罕見呢，但因為太少見了所以還是別輕舉妄動吧，還不知道禿驢生氣究竟會做出甚麼事情呢......
於是半槐在內心做完各種權衡之後，決定先老實待著。
在這個好似無窮無盡的山水畫之中飛了大約一刻鐘後，終於看到了不太一樣的一處地方。在一大塊由黑白以及土黃組成的空間中，有個特別色彩鮮艷的地方，那是個不大的廳堂，建在湖的正中央，而周圍可以步行到湖中央的道路皆是以通透的白玉建成的，而朱紅色的欄杆也更增添對比，更加亮眼。廳堂則是跟白玉以及欄杆成同一個風格，只不過再加上屋簷邊發亮的金色油燈，更顯得不凡，但也不是富麗堂皇那種華美，而是雅致別出心裁的小天地。
半槐看到已經陸陸續續有人自小路聚集到中間的廳堂內，而善方停在這彩色區域的最外圍將人給放了下來，並隨手摸了一下半槐的手臂「還痛嗎？」
半槐回過神來，有點窘迫的搖了搖頭，小聲的回不會。好吧，這下他總算知道善方為甚麼生氣了，肯定是把自己弄傷吧......不過這感覺真好啊，畢竟前世他都不會擔心自己哪裡受傷了，現在卻把自己當作寶藏一樣保護著，嘿嘿。
善方看著他從雙頰發紅到傻笑的狀態便將他內心的想法通通捋清楚了。真是太好猜了......不過這也代表先前貧僧實在是欠晉學太多太多了，才會讓他連接受個本來就應該受到的關心就可以開心成這樣。
然後就在半槐還在竊喜，完全沒想到為甚麼善方會對他如此關心的情況下被對方攬住肩膀大大方方的走向廳堂。
等到半槐笑完了才發現事情發展的方向似乎不太對勁啊？
「禿驢你靠我這麼近做甚麼！」他扳開還抓住他肩膀的手指，像只炸毛的貓跳開，臉色漲紅的指著善方的鼻尖大叫，其中還夾雜著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出家人怎麼動這些小心思等等等，但他罵完之後，只看到善方不以為意，笑的極其輕鬆的瞇眼看著他，好像在說貧僧就是這樣啊，你能拿我怎麼著。
從以前開始就被銘塵迷的神魂顛倒的半槐馬上惱羞成怒的甩頭自己走掉，反正禿驢自己就會跟上來，不怕他會跟丟。
而半槐沒注意到的是四周也在前往會場的人都開始打量起這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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