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分の心を聞く

《捨身成魔02》
霞雲門乃是距離清心寺較近的一個大門派之一，南方總共有三大門派坐鎮。
其一乃是火雲山，因為山上時常有尚未認主的火苗生出，故以煉器以及煉丹作為主要的修習方向，但因為煉器這方面能夠進階的速度與其他仙修相比要緩慢很多，所以火雲山上的弟子也比其餘兩個門派還要少，不過也因為火雲山掌門的修為是三門派之中最高的，所以才沒有人敢在他們的地盤撒野。
其二是書墨谷，如其名，此門派位於一個山谷之內，鳥語花香不用說，景致也是南方數一數二的，每個受到他們庇蔭的地方皆散發著書香氣息，人手一本四書五經，況且因為書墨谷弟子都專心習道，與世無爭，谷主更是如此，所以也不會有人沒事去找他們麻煩，若是真的硬跟他們打起來也只會遭受抨擊而已。
其三便是霞雲門，主要研習的方向是道家正統，研究符祿陣法乃是基本，也是最為大眾的選擇，所以門派弟子也多，但資質也最雜亂無章。
半槐選的第一站霞雲門，為的就是能夠稍微了解一下當今修真界的形勢，之後行走在江湖之上才不會突然踩到甚麼陷阱惹怒了甚麼人然後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施主不換一身衣服嗎？」善方看著半槐張揚的衣著，看起來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魔修，如果就這樣直接進去霞雲門的地盤，少不了要被抓去審問一番。
半槐嫌棄的看了一眼善方。果然和尚就是囉嗦「好吧好吧就聽你的，那你覺得我要換成甚麼樣子？跟一剛開始的書生一樣嗎？」他嘲諷的斜睨一眼僧人。書生的裝扮配上這副邪媚的氣質，說不定更會遭人懷疑。
「......不如就道士吧。」入境隨俗啊，善方低頭宣了一聲佛號。
「好，你說的。」半槐跟之前那一次一樣，手一揮又換了個裝束。
這次是通體潔白的道士服裝，不過半槐一臉不屑的表情，也只是顯得這個人驕矜自滿，像個到處去找人麻煩的貴公子而已。
倒不會引來甚麼麻煩，頂多只是會有路邊的小混混來堵路。
他們兩人整裝完畢，便直直朝著霞雲門的方向走陸路過去。
一路上當然少不了半槐努力不懈的調侃善方，但最主要的談話內容還是在伏魔大會以及這一世自己的身份。
「你說你第一次看到我是個書生？」
「……嗯。」這慢條斯理的模樣讓急性子的半槐總會忍不住想要捉弄他或是直接打人，但目前這世界上最直接能夠依靠的也只有他了。半槐壓下心中的煩躁。
「你出過清心寺多遠？」
「連南方三大門派的地盤都沒到過。」善方露出頗具歉意的表情，但這只是讓半槐感到更加不爽。
死禿驢。
半槐哼了一聲，一撇頭就再也不看僧人一眼，自顧自的往前走，而善方則一直保持一段距離跟在他身後。
目前半槐已全數恢復先前的記憶，以致於他在回想童年還有書生生涯的時候總有無法抹滅的違和感，但也還算正常。
他小時候住在深山，跟著父母過閒雲野鶴的生活，每天過的很愜意，時不時也有會幻化成形的妖獸來他們家作客。但無奈夫妻倆是老來得子，等到半槐到了十五歲時已經垂垂老矣。他陪伴他們走完最後的歲月，心平氣和的將他們安葬在屋子前面，自己則收拾一些還能過活的家當下山遊歷。
之後就在清心寺附近的村子定居了。
然後認識了善方。
再然後……再然後，想起所有事情之前，也就是他做關於過往的夢之前，那一小段時間發生的任何事他都不記得，醒來身邊就是善方了。
這很明顯感覺就是誰的陰謀，但如今以他築基中期和善方築基巔峰的修為，想查也不知道該從何查起，也有可能一不小心觸怒了誰的底線而結下仇家。
還是順其自然吧。
半槐什麼話都沒說一個時辰後，終於又忍不住開口「關於、五十年前上界的那個伏魔大會你知道多少？」
善方從原本的拉開距離跟在後面快速的跑上前與半槐並肩「貧僧本下界之人，資訊不夠全面。」
「無妨，只是想聽一下傳聞如何。」畢竟作為一個合體期的魔修，竟然因為自己得到的力量進逼大乘頂峰而讓各個隱匿的大乘老怪們出來主持伏魔大會把自己拍死，那麼被拍死之後怎麼可能聽到什麼傳聞。就算有機會，老怪們也不會讓他知道。
嗯？那麼他的元嬰都被毀掉了，是怎麼重新入輪迴的啊？算了不管了，這個問題背後肯定牽扯到那些無恥之人的算計，以後實力上來再去想也不遲。
善方想了一會，最後給出的答案似乎經過刪減「第一最具威脅的魔修溫晉學被殲滅，而將他性命結束的銘塵大師也在伏魔大會結束後消失無蹤。至於銘塵大師原先所處的淨業寺對外的說法是大師修為與溫晉學相差不多，故傾盡全力打敗溫晉學後，也重入輪迴了。」
「還有呢？」
「？」
「還有嗎？更多的傳聞？」半槐又開始覺得不耐煩了。這肯定是因為他看不慣這個輪迴後的和尚如此呆蠢。怎麼長相繼承了，腦袋卻沒有繼承？
「關於溫晉學與銘塵大師之間眾說紛紜，貧僧也不好說。」兩人之間又歸於沉寂。
唉……半槐扶額。
看來只好自己去買話本讀了嗎？不過銘塵也死了這個傳言不可能是假的，因為現在站在他身邊的傢伙就跟銘塵長的如出一轍呢。
「你一點都不在意我口中說的你長的跟誰很像還有我想起來什麼嗎？」半槐笑嘻嘻的看著善方，十足的不懷好意。
「貧僧需要在意嗎？」啊！死禿驢！這是今天第二次他想這麼直接罵出口了。
善方見半槐那恨的牙癢癢但又不能朝自己出氣的模樣，忍不住想笑，隨即又強硬的將嘴角壓下來「施主希望貧僧感到好奇？」
「麻、煩、你、了！」不知道他一路上找話題很痛苦嗎！最後竟然還淪落到要一起討論佛經義理！笑話！他堂堂一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跟和尚一起參悟佛理會被多少人鄙夷！
善方對那咬牙切齒的狀態視而不見，只是語氣平淡的發問「那麼，貧僧與施主前世究竟是誰呢？」
「……不說了。」這個樣子簡直就像是他在求善方問他一樣，那還寧可不要！
半槐故作鎮定的繼續往前走，但緊握成拳的手早就出賣了他，善方在後面默默觀察這一切，掛著笑容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話說太少。
最後他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施主能不能告訴貧僧清心寺在那之後的狀況？」這個如果不問的話，興許會有點紕漏，雖然善方不認為半槐能夠看的出來。
「喔、魔氣什麼的你也不用擔心，寺裡的大師們也都安然無恙，因為我把那些魔氣都吸收的一乾二淨了。包括你封印的那些。」又是那個充滿邪氣的笑容，這讓善方不禁皺眉。
「怎麼，」半槐嫌惡的吐了舌頭「本來想度我，現在嫌一身魔氣的我太麻煩？」雖說他現在是笑著的，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些話裡的自嘲，那熟練的口吻，彷彿已經無數次刺傷自己並且已經不會感到痛了。
「沒有。」貧僧只是覺得……
覺得什麼？看來這時用什麼詞都不適合吧。
半槐緊盯著善方的臉，最後選擇什麼話都不說繼續上路。
直到霞雲門的地界之前兩人之間都沒再說過任何一句話。
半槐一到市集，就找了一家專門賣情報的店走進去。
「一份南方三大門派的情報玉簡。」
「好的，一共十塊下品靈石。」半槐厚顏無恥的瞪著善方。他現在身無分文，能夠出來付錢的自然就只有善方了，但是其實他內心很沒有底氣……禿驢應該不會嫌他太廢又兇然後不想理他吧？
他這種心理很矛盾，明明很討厭卻又怕對方討厭自己，那到底要算作什麼？
善方接收到半槐的視線，立刻從儲物袋中掏出相應的靈石數量。而又因為善方身為佛修自然要多惹眼一些，掌櫃來回觀察他們的互動便忍不住要猜想兩個人之間是什麼關係了。
半槐馬上換成瞪著掌櫃。
「半槐施主。」
「啊？」他又重新看向善方，卻只看到善方朝他丟出一個笑容。禿驢什麼意思？！
「哼！」這下掌櫃對於這兩個人更加感興趣了，他暗暗記下這兩人的長相以及打扮。
他們出了店門，半槐馬上用神識掃了眼玉簡內容，接著丟給善方。
大致上都瞭解了。
三大門派的掌門都沒變，而當初被他幹掉的那些弟子也都有了人替補。修真界就是這樣，過沒多久一個人就會被忘的一乾二淨，儘管那個人當初有多麼風光。
霞雲門上的六大長老不會隨便出關，所以用不著擔心會惹到他們，但其座下大弟子就需要多加注意了。每個都是金丹期，撇除有三個也是常年閉關，剩下三個就常常出來惹事，偏偏還是攻擊力高的符修、劍修以及純粹的法修，沒人敢反抗他們。
看來以後要常常注意看到類似他們長相的人繞道而行了，因為聽說他們時常找外地人欺負……
「先去吃個飯？」半槐在善方看得差不多之後，隨手指著一家酒樓。
雖然以他們的修為早就辟穀了，但第二個最好做情報蒐集的地方就是酒樓客棧之類的小店了。善方也明白這個道理，點了點頭就跟上去。
「幾位客人？」
「兩位。」半槐這次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看向僧人。
「……」善方自動掏錢「一半素的一半葷的。」
「好的。」店小二領了錢眉開眼笑的領著他們到一張桌子前坐下。嗯……看來自己的小白臉生活大概會持續很久呢……都覺得有點丟臉了。
然後他們就開始專心豎起耳朵聽周遭的人在說甚麼。達不到之前的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但以築基期的能力聽到的已經夠用了。
『聽說霞雲門的劍修大弟子要上火雲山跟火雲山掌門的千金提親......』
『今天那三個人又在城裡找別人碴了......』
『似乎是城區的東邊？』
半槐對善方使了一下眼色，善方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夾起碗裡的菜來吃。
『好像是在打聽有沒有甚麼高手可以跟他們切磋的，但是他們不認識的人，也就是外來的人怎麼可能實力會強勁？』
『去跟他們對打也只會輸的一蹋糊塗吧。』
「似乎是東方城區不要去。」半槐將探聽的神識全部收回來，也開始專心的吃飯，偶爾抬個頭看一下善方的動作再夾下一口飯。善方將一切都看在眼裡。
「施主有打算用原先的名字嗎？」
「沒有，如果真用我之前的名字會造成大動亂的吧。」例如合體期魔修再現？！各門派皆派出精銳弟子持續追蹤其動向。然後自己又要過上逃亡的生活，他可不要。
「施主之前的姓名，貧僧能猜猜看嗎？」
半槐見善方竟然難得主動問起這前世相關的事情，好心情的勾起嘴角，看在旁人這毫不做作的笑容看起來特別美麗「好啊，猜吧。」
本來半槐都做好了善方要傳音過來的準備，沒想到他卻聽到一聲似乎是直接從口中說出來的答案「溫晉學？」
「白癡！！」場中瞬間所有人都靜了下來看向他們這邊。
半槐馬上慌張地放下筷子，兩手直接捧起善方的雙頰，用飛快的語速傳音入密『伏魔大會才過沒多久，直接說出大魔頭的名字還是會引人側目啊笨蛋！』
『五十年不是很長？』
『那是因為你整天抄經念佛才會覺得過得很緩慢啦！』死禿驢真的蠢斃了！！！
半槐努力思考，想要想出能夠讓那些直盯著他們看的人轉移注意力，最後他只好豁出去的從善方對面坐到他身邊，然後整個人往善方身上靠。
希望和尚可以知道他想做甚麼，不要覺得自己圖謀不軌......
「你曾經說過要渡我對吧？」
「是啊。」善方仍舊很冷靜。
「那留在世間之人是不是都有甚麼執念？你要滿足他他才能被度？」
「有此一說。」
「那我現在的執念就是我想要你把我抱腿上餵我吃飯。」
『知道我的用意是甚麼吧！還不快做！』半槐雖然用密語這麼說了，但心裡大半都是非常慌亂的。但是善方並沒有做出甚麼厭惡或是負面的情緒，相反的他還裝得特別好，寵溺以及無奈的神情都做得恰到好處。
「知道了。」接著半槐就感受到腰間一個施力，然後他整個人就被提起來，下一刻他已經坐在善方的大腿上了。
「什......！」
「不吃嗎？」善方單手一勾，原本在對面的碗就飛過來被他抓在手裡，另外一手則繞過半槐的肩膀，以湯匙舀起白飯遞到半槐嘴邊。
而被餵食的當事人全程只能震驚外加呆滯的看著飯被一口一口挖到自己面前。
「我......我先離開了......晚上訂到客棧我再叫你。」善方看著半槐落荒而逃的背影，撐著臉頰頗有深意的笑了起來。而圍觀的人也從一剛開始關注的溫晉學三個字，到那個法修提出的奇怪要求，到那個佛修竟然接受了，到最後那個佛修露出的完全不符合他身分形象的詭異笑容。
太詭異了，真是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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