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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皇大帝是萬能的10》
無辜同學覺得隔了一天,那種排山倒海而來的壓抑氣氛變得更加讓人喘不過氣了。
首先是白居易,看起來沒啥異狀,就是雙眼稍微腫了一點,就像哭過了一樣。然後手上多了一本小書。
若不是那研讀的專注神態,不然看那大小,簡直就要被人誤會是小黃書了……
接著是元稹。自從昨天晚上他出去跟蹤白居易回來,臉上就一直是大寫的"悶"字,起床之後不滿之情更甚,根本溢於言表。
但只有元稹自己心裡知道他悶的東西究竟有多麼費解。
是劉禹錫昨晚的告白嗎?的確這感覺特別難受,但是看後來白居易的反應,根本不清楚他內心目前的打算是什麼,想多了也沒用,還不如靜觀其變。
而真正讓元稹如此心神不寧的原因則是自己的感受。不是毫無徵兆的突然出現,只是這次是加強版的。
當白居易沿著古色古香的階梯走上那沐浴在月光下的中國風涼亭時,景色彷彿似曾相識,飄乎如一縷清煙的氣質使人衝動的想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接著白居易轉過頭,被月色染上一層潔淨色澤的輪廓以及隱含憂鬱的絕美神情,就像、就像早就已經看過無數遍的臉龐,模模糊糊的疊上一個若有似無的殘影。
之前剛認識白居易,就一直很想伸手去觸碰他,確認究竟是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
再來是看到白居易寫出來的書法,那種腦袋裡有一絲清流滑過,想衝開什麼畫面的異樣感。
元稹因為思考這些亂糟糟的想法所以看起來很嚴肅,身邊不自覺的就散發出一種別打擾我的氣場。
白居易完全沒發現,還在埋頭苦幹,所以遭殃的自然就是兩小伙伴了。
他們恨不得現在馬上回家結束這個畢業旅行。
※※※※※
「好了,打電話給他吧。」劉禹錫仔細的幫白居易整好裝束,暗紅色有些鮮豔,但也混入了些酒紅的沉穩。
他在白居易繼續念念有詞背劇本時突然重重的拍了幾下白居易的肩,然後趁對方抬起頭的時候將鬢邊的髮絲塞至耳後。
「喂,我說過了,我只是要你講出最真誠的心意,其他的什麼都別管,管他是元稹還元程。如果不這麼做他根本想不起來。」我怎麼覺得這段話好像遺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哪裡怪怪的……白居易雖然心裡這麼想,卻沒說出來。
「嗯,知道了。」接著就被劉禹錫動作撩到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回過神來背的東西已經忘掉一大半了。
他猛力搥了一下劉禹錫,但被搥的人還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完全沒有要反省的意思。
反正想辦法讓白居易忘掉臺詞也是他的目的之一,不然到時候怎麼可能憑著最熾熱的感情融化那個被封存千百年的記憶呢?
「快打吧,」劉禹錫雙手環胸,以手肘頂了一下白居易的手臂「不成功饒不了你。」字尾還加上深深的威脅語氣以及那看似萬年不滅的陽光笑容。
只有陽光,沒有狂妄。
而自認為根本還沒準備好的白居易,就這麼呆然的看著那張無一絲紕漏的笑顏,鬼使神差的按下通話鍵。
如果沒有趁那時候按下去,恐怕之後就再也不會用這麼心無旁騖的去面對即將到來的心靈衝擊吧。
白居易事後想。
※※※※※
那通打給元稹的電話,拯救了兩組員於水深火熱之中。
當時他們解散回去跟昨晚一模一樣的房間時,獨獨白居易沒有跟他們匯合。
元稹也撥了好幾通電話發了好多條訊息。雖然電話沒接,但倒是得到了等一下回房的回覆。
但這樣根本不足以消解元稹的擔心之情。連個地點時間都沒有,就這樣跑去其他地方,而且連有沒有人陪都不知道,這麼晚了是想做什麼?
元稹內心都是這種既惱怒又擔憂的想法,導致他的表情僵硬程度比之早上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正當另外兩個同學快要受不了而窒息時,元稹的電話響了。
「喂?」他以風馳電掣的速度掀開手機上蓋。因為太急了所以聲音聽起來有點像是生氣。
電話另一頭的白居易被嚇的愣了幾秒。
"我、我是語昊。"
「嗯。」元稹咬牙。他本來蘊釀好的那些亂七八糟連珠砲似的問題被自己的意志力壓了下來,畢竟自己也沒什麼立場問類似調查人身安全的問句,又不是他的誰。
想到這裡元稹內心又揪緊了一下。
"你出來一下,我有個東西想給你看。"嗯?叫我出去?
「什麼東西?」
"你過來就知道了……出飯店右轉有很小條的山路,一直走,我在那邊等你。"
「……大概要走多久?」元稹覺得事有蹊蹺。這個對話所傳達的訊息實在太少了。
"十分鐘,我、我先掛了。"耳裡傳來斷線的嘟嘟聲。
太可疑了。白居易怎麼那麼急著掛斷?元稹皺著眉把手機塞到長褲口袋,隨手抓起裝有證件與皮夾的小背包,穿好步鞋。
「我出去一趟,如果太晚回來不用等我們,你們先睡吧。」他回頭打了聲招呼。
「好,班長慢走!」元稹因為要轉開門把,所以沒看到背後的同學已經喜極而泣了。
語昊,GJ!
走出大門,元稹向右看著那不算太明顯但也不是說特別荒涼的步道入口。很熟悉啊,畢竟昨天才剛爬過。
元稹思及此,才油然而生一種偷窺別人談話的羞恥感。
這感覺來的也太不是時候了吧……!
跟人差不多高的枝葉參差不齊的擋住往更裡頭看去的視線。元稹輕微的皺眉,隨後雙手並用的把那些煩人的樹枝盡可能撥開,踩上了階梯。
一剛開始是光滑且用青苔點綴而成的石階,說實在話不太好走,而且邊緣都有小碎石或是一踩就碎的土塊,不小心沒踏好就會摔倒,所以走的時間比預想中的還要多。
還好走了快十分鐘後,換成比較新的木製階梯了。
照這個速度用不了三分鐘應該就會到白居易昨晚在的那個平台了……本來元稹是這麼想的,但很奇怪,這段路怎麼走的有點久啊?
他似乎不斷重複走過相同的路段,周圍的景色也在重複著。
不、不會吧?莫非這是傳說中的鬼打牆?!
元稹的步伐越走越快,但一點都沒有要走出這一片場景的趨勢。
就在後背被冷汗浸濕的徹底後,元稹終於看到新的景象了。這個佈景很熟悉……但是又有點不一樣。
欄杆一樣因為沐浴在月光之中而泛著微微紫光,看久了有種微醺的錯覺。
但是這古色古香的建築似乎不像是一個建在山上的懸空平台……嗯?
周圍被一大片湖面圍繞,倒映出的月影被水波擾動成一道道淺白色的幡。
在看到這個陌生且詭異憑空出現的場景時,元稹不但沒有要往回逃開的意思,反而是不受控制的向著廊道走過去。
途中還能看見飄在水面上的蓮葉,如小船一般輕柔晃蕩。
木花雕的廊簷看著有種親切的感覺,但元稹發誓他這輩子絕對沒有到過如此精緻的古蹟,況且以上頭的紅漆來說,看起來也不像是古物。
走到底時,終於見到了與昨日相仿的涼亭,只不過在看清整個畫面時還是讓元稹不禁倒抽一口氣。
太美了……
白居易穿著酒紅色的唐朝衣著,低眉斂目,右手提著毛筆,緩緩的在面前的宣紙上寫下一個個擁有歷盡滄桑氣質的優美字體。細碎的瀏海稍稍遮住了富有感情的雙眼,讓人更加看不真切。
背景就是月光,像潑墨一般灑落在所有看的到的物體上頭,順帶激起無數柔和的光暈。
「夢君同繞曲江頭……」咦?
白居易顯然沒有聽到元稹喃喃自語的詩句,等到他站在距離石桌不到三十公分時才抬起頭,正視元稹。
「坐吧。」語氣平穩,幾乎到了可以說是冷淡的地步,但只有白居易自己知道此時此刻他壓著自己的情緒壓的有多辛苦。
雙唇在發顫,喉頭發乾。
眼中看到的事物就跟當初剛進教室一樣,歪歪斜斜,無法聚焦。
元稹扶著眼前的石桌慢條斯理的坐下。他不太清楚為什麼來到一個無法理解的空間時,自己可以如此鎮定的做出平常的行為。
而且還有辦法思考現在自己那個失去意識的身體究竟倒在哪層階梯上。
筆尖蘸上了墨水。
「……你想讓我看什麼?」元稹專注看白居易流暢下筆的手指,好不容易擠出一個問題。不過因為現在似乎在夢裡,就不知道這個白居易聽不聽的懂了。
糟糕,心悶的感覺「我想讓你看我寫書法。」他盯著旁邊散落的紙硯,心煩意亂。
尾音落下,白居易也把筆安放在紙鎮上頭,抓起面前所有紙張,虛晃一下,讓它看起來比較切齊。
接著就往元稹那邊遞過去。
他接下以後,便開始閱讀上面的字句。
"藍橋春雪君歸日,秦嶺秋風我去時。"
"晨起臨風一惆悵,通川湓水斷相聞。"
"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做酒籌。"……
「這些……全都是唐朝詩人白居易寫的?」在元稹閱讀全程,白居易都只是靜靜的看著對方,盡量讓自己不做出任何一絲反應。
在元稹向自己詢問時還差一點點崩潰。
「嗯……並不是說,特別喜歡他的詩,只是……讀了很有感覺。」廢話,我寫的啊……白居易覺得此時再不調侃一下自己,就要撐不住了。
「是啊。」這個肯定的回答是什麼意思?連元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看到所有一撇一劃,都有著無法訴說的寂寥,的感覺罷了。
「你喜歡嗎?」完蛋了,聲音都在發抖。
「……不清楚。」
兩個人的視線相觸了。
白居易一咬牙,把所有表情連同情緒通通藏到袖子後面。而在剛才好似看進對方眼底的那一瞬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瞬間,元稹覺得有什麼東西湧上心頭。
好難受,看到白語昊這個樣子真的好難受。
破繭而出的暈眩同時侵襲腦海。
白居易真覺得自己要失敗了,劉禹錫給他的那一套循序漸進引導元稹想起自己的方法全都不管用了。
話都沒辦法好好說了。
就連劉禹錫跟他說的,"說出自己的心意"他都辦不到,後悔,愧疚,不甘,愛戀,全部融在一起,全部都在腦子裡翻騰,鬧烘烘的簡直讓人快要崩塌。
沉默好一陣子,最後整理出來的一件事,竟如此微不足道。
輕如鴻毛啊,白居易在內心笑自己。
橫跨千年的愛?別傻了,緣份早就消失殆盡了,玉皇大帝給他的這個機會,只不過是讓他把握時間好好跟元稹相處罷了。
幸福了這麼久,夢該醒了。
最後,就最後,讓他任性這一回吧。
「元程,」白居易放下遮住臉面的那隻手,露出還不算太狼狽的面容……至少只有兩道淚痕「最後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然而元稹出奇的安靜,低著頭,就像陷入什麼無法逃脫的漩渦中。
「可以叫我居易嗎?」似乎是已經放下了,語句中蘊含的不是冷漠,而是釋然。
「惟夢閒人不夢君。」
「……?」什麼?
再一次看向元稹,神韻有些微的不同。還保留著少年的青澀,但飽受風霜的穩重卻無法被埋沒,發自內心的流露出來。
淚水還是會忍不住潰堤的吧「元……元稹……微之……」為什麼?為什麼你想起來了?
我這樣來找你到底是不是對的?
讓你想起來會不會造成你的困擾?
我很自私對吧?
我能夠因為你想起來而感到開心嗎?
「樂天。」這聲久違的語調加上稱呼,稍微將白居易自他那亂成一團的思緒中拉出來一點。他吸了吸鼻子,完全不敢抬眼看現在的元稹。
但殊不知元稹早已把一切盡收眼裡。
白居易聽著元稹站起身所造成的衣物摩擦聲響,鞋底扣在地上的沉悶回音,到眼角餘光的人影。
原本被月光浸的微涼的身子,被溫暖環繞。
臉頰碰到他的手臂,溫柔的不真實。
元稹微笑著,像是要驅散他內心所有不安與徬徨,輕聲細語說出那堪比救贖的告白。
「你願意繼續喜歡我,是我好幾輩子以來最大的幸福。」
謝謝你。
上輩子我沒有察覺的心悅,這輩子我終於懂了。
無身尚擬魂相就,身在那無夢往還。
直到他生亦相覓,不能空記樹中環。
元稹低聲說。
我想跟你一起走下去。
我想陪伴你到魂魄散盡。
我喜歡你。
我愛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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